第3章 QingMeng

那場聚餐到最後陳清夢都在神遊。

一直到助理把她送回酒店,陳清夢站在房間落地窗旁低頭往外看。

香港的夜景很美,城市霓虹燈光閃爍,流熒燈火宛若繁星。

她盯著海上的一艘遊艇,雙眼漸漸模糊。

有淚意翻湧,氤氳了眼眶。

原來不管她怎麽說服自己,但許星河早已融入了她的大腦裏、血脈裏、身體裏的每一寸肌膚裏。

她曾竭力試圖放棄過他、忘記他,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前功盡棄。

陳清夢還是喜歡許星河。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

……

……

開學典禮上,她趴在教學樓走廊處的欄杆上,暖融融的陽光曬的她昏昏欲睡,操場喇叭上響起嘈雜聲響,繼而便是一道清冽的男聲響起。

後來陳清夢想,一切源頭不過就是當初她低頭看他的那一眼。

穿著普通校服的少年,身形瘦削,雙腿頎長。

側臉清雋瘦削,下頜曲線清瘦,陽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他的表情閑散又漫不經心。

陳清夢和他的目光就這樣撞上。

碎光搖曳,

她的眼眸裏多了一道光。

不需要多加打聽,陳清夢便知道了他叫許星河。

許星河很出名,中考狀元,以全額獎學金進入崇雅中學,每周一固定升旗手,白色校服幹凈的沒有一絲雜質,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

他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

很少笑。

陳清夢觀察了他很久。

他們在同一層教學樓的兩端,陳清夢每節課下課都會從教學樓的這一端走到另一端。許星河就坐在靠近走廊窗戶的這邊,陳清夢目光大膽,毫不避諱,她似乎沒有這個年紀女孩有的膽怯和羞澀。

她直勾勾地盯著許星河。

身邊好友揶揄她:“喜歡啊?這我們班尖子生。”

“你不是最不喜歡尖子生了麽,說什麽,死讀書、書呆子?”

“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對對對,怎麽,放了個暑假,就變了,喜歡上這種書呆子了?”

陳清夢盯著許星河,他微側下頭,認真地伏案做題,陽光打在他清冽幹凈的側臉上,她故作大聲地說:“那我就喜歡許星河了,怎麽辦嘛。”

他聽到了。

蹙了蹙眉,連扭頭的動作都沒有,伸手,幹凈利落地把窗戶給關上了。

陳清夢:“……”

狐朋狗友們爆發出一片笑聲來。

陳清夢低聲罵了句臟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以為她能堅持到明天。

但是放學的時候,她看著許星河在自己面前走過,背影瘦削,她盯著他的背影許久。

算了,志氣這個東西,又不能吃。

拔腿跟了上去。

許星河的家和陳清夢家很近,隔著一條街。

清水街的兩邊,一邊是地價昂貴的錦溪小區,一邊是落魄的貧民窟。

許星河住在建築悠久的貧民窟內,老舊居民區沒有任何安保可言,一路走過去,深灰色水泥地坑坑窪窪,小巷很窄,擡頭便是各戶個家晾曬的衣服,方寸天空,晚霞竭力地往縫隙間擠入光芒。

恰好是晚飯的時間點,灶煙從煙囪裏飄了出來。

中年女子的叫喊聲,小孩兒們的嬉戲打鬧聲,電視機裏字正腔圓的播送聲交雜在一起。

陳清夢踩過一個又一個水窪,像是頑劣的孩子。

終於,許星河在一棟房子下停了下來。

住宅樓底下沒有門,黑黢黢的樓梯口,鐵銹斑斑。

陳清夢也停了下來。

面前的人終於轉過身來,夜幕降臨,他藏匿於陰影處,神情晦澀,聲音很淡很冰,有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淡:“跟夠了沒?”

“沒有。”她嬉皮笑臉。

那個時候她還年輕,以為沒什麽是得不到的,也相信鐵杵成針,很不害臊地說:“我還想跟去你家呢,只要你願意。”

許星河眯了眯眼。

幾秒之後,他開腔吐詞:“有病。”

似乎要變天了。

晚風冷冽。

陳清夢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錢來。

左右張望,找了家炒菜店坐下,菜單貼在墻上,紅底白字,塑料板上油膩極了,還有黑色汙漬和蚊蠅沾在表面。

她隨便點了兩個菜,便百無聊賴地等著了。

許星河真狠心。

轉頭就走,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

不過轉念一想,他對別人也都這樣。

陳清夢的心情又好了一點兒。

她跟了他一個多月,要說沒進展,是不可能的,但有進展?——他偶爾看她的時候,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這樣的進展,可不太好。

但沒法做他喜歡的人,那就試著做他討厭的人吧。

喜歡和討厭,不都在心裏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嗎?

小飯館的菜沒什麽賣相。

油膩又有一股濃重的味精味。

陳清夢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