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賭真假

老道站在陰影中,火光只能照見他半邊臉,圈中人都瞧不清他的影子。

聽見小小這樣說,都伸長了脖子,十幾雙眼睛盯著他的黑影,幾個鏢師將手按在刀柄上,拇指微曲,推刀出鞘。

謝玄在紅線前停下腳步,拱手對老道士說道:“老前輩,對不住,還請您往前一步。”

老道士似乎受了重傷,十分虛弱,勉力支撐,笑一笑道:“這林中詭密,仔細一些也是應當的。”

說著往前走了兩步。

他的影子露在火光之中,舉手投足並無不妥,鏢師們卻還猶豫遲疑,還有人悄聲道:“方才若不是小仙姑機敏,咱們也瞧不出宋鏢師的異樣來。”

宋鏢師就是那個大個子,他的屍體還在圈中,鏢師們找了塊鏢旗蓋在他的臉上,將他擡到樹邊,只等天亮之後將他帶回去安葬。

其中一位道:“請小仙姑掌掌眼,瞧瞧是不是……是不是那個東西。”

這些漢子哪一個不是刀頭舔血,這會兒卻對謝玄和小小極其恭敬,便是因著這些玄門法術,他們一竅不通,挨著了就只有一個“死”字。

小小湊近去看,也沒瞧出什麽異樣來,再擡頭去看他頂上毫光,其中一束比方才要微弱許多,可他身受重傷,命火黯淡也是尋常。

小小抿著唇角,一時拿不準是不是該放人進來。

謝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怕,我來。”

他伸出手去,歉然說道:“老前輩,多有得罪了。”

老道眼睛一掃,就見謝玄掌心上貼了一張黃符,就看他按不按上來,老道士挑眉一笑,伸手按去,黃符一絲異動也無。

謝玄松一口氣,請他進來。

老道士進入陣內,虛弱道:“就算那東西能學人動作,也不能作人語。”

謝玄心裏雖覺得對不住他,但身後十好幾條人的性命,他肩上從未有這樣的擔子,不能貿然。

扶老道進來,讓他靠著大石坐下,又取出傷藥來讓他吃下。

“您的酒葫蘆呢?”

老道士嘆息一聲:“打鬥之中被他奪走了,可惜可惜。”

他話沒說完,高個兒走到他身邊:“前輩,我兄長……我兄長是不是……”

老道士又嘆一聲:“我也不知,晚了一步,去時就只有那個道門逆賊,沒見到你兄長的屍身,也許他福大命大,逃走了。”說著撫胸咳嗽兩聲,吐了口血,謝玄趕緊遞水給他。

高個子心中燃起一點希望,又頹然坐下,咬牙扭過臉去,五尺大漢以袖掩面。

謝玄知道他憂心兄長,可心中忍不住鄙夷,方才他明明能出圈去救,卻眼睜睜看著他兄長被捉,此時就算哭瞎了眼,又能如何?

老道士吐出兩口血水,按住胸口,歇了口氣道:“那人名叫呼延圖,拜在我天師道門下,本該仗劍濟世,斬妖除魔,也不知他從何處學了些邪魔手段,四處坑害同道,搶奪密寶。”

聽著像個外族人的名字,可那中年人卻生得皮幹肉柴,比金道靈還更瘦些,要說金道靈是個骨頭架子,那他就像是塊壓扁了的人皮套子。

老道說到乏力處,嘆息一聲:“是我技不如人,才被他所傷,他必還會再來,大家萬不能著了他的道。”

夜色靜謐,林中無一絲蟲鳴鳥叫,坐在圈中只能聽見十幾的呼吸聲,半晌才有人開口:“什麽時辰了?”

“該到亥時了罷。”夜色比方才還要深濃,林中影影綽綽,似有什麽鬼妖潛伏在圈外,等著要傷人。

鄭開山發了話:“大夥兒輪班,咱們不能都這麽幹耗著。”

把十幾人分成三班,輪換著睡一個時辰,這是他們鏢局出鏢時常都習慣了的,很快便排列好了,兩班和衣而臥,余下四五個坐在火前值夜。

謝玄摟住小小:“你也睡罷。”

小小的臉被火堆熏成緋色,火堆烘熱手腳,寒氣不侵,她把頭靠在謝玄肩上,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可師兄都用符咒試過,老道一點異樣也沒有。

他一入圈,豆豆整條蛇都慫了,它吞了口鬼影,肚裏已經不舒服,這會兒縮在竹簍中,怎麽也不肯出來。

小小伸手去搔豆豆的腦袋,輕聲問它:“是不是老前輩?”

豆豆慫頭慫腦,連尾巴尖都一起跟著慫,盤成一串寶塔香,趴在竹簍中一動都不敢動,把頭整個埋了起來。

小小細眉微擰,扯一扯腕間紅繩,謝玄側頭看她,見她眉有憂色,寬慰她道:“別怕,我在呢。”

安謐不過片刻,和衣而睡的那些人還未能進入夢鄉,便聽見林中細葉顫動,就是睡下了的也擡起頭來。

從暗葉樹蔭中又鉆出一個人,諸人一見他的面貌,紛紛掂刀站起,來的不是旁人,是被鬼影控制,又被呼延圖帶走的矮子。

他渾身是血,手腳皮膚幾無完好之處,可他進前兩步,對他弟弟伸手求救:“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