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踏北鬥

帳中人背對著謝玄,又低咳兩聲。

不待這人轉身,謝玄便知床上躺的不是師父,師父的頭發大半花白,而這人滿頭黑發,人也比師父胖得多,露在薄被外的手掌白肥細膩,一看便是養尊處優。

那人回過頭來,看見謝玄吃了一驚:“是你這小賊!”

他尋了半日,沒找到師父,把蕭廣福給找著了。

謝玄一見他,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若不是此人見寶起意,他和小小也不必窩窩囊囊四處躲藏,小小更不會被三清觀的人捉住。

謝玄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對付蕭廣福,蕭廣福卻看見了謝玄手上握著的匕首,只當他潛進觀是來取他的性命,大聲嚷嚷起來:“來人呐,救命啊!”

謝玄用匕首柄擊中蕭廣福的後頸,把人打暈,看來王三打聽著的人就是蕭廣福,根本就不是師父。

他扭頭即走,在門前撞上了聽見聲音沖過來的朱長文,朱長文見他手握匕首,屋內的蕭廣福又倒在床上,不知生死,抽出長劍:“好你個小賊,竟敢闖觀殺人。”

這蕭廣福是要帶回去的,說是交給一陽真人處置,其實是大大削落了一陽真人的面子,就在這裏死了,豈不是給一陽真人留下話柄,以此來攻訐公子。

這小賊一來,觀中便起火,又行兇又放火,必不能饒他。

長劍蕩出,直攻謝玄胸前要害,謝玄往後一躍,自背後抽出長劍,劍尖一挑,拆了朱長文的劍招,劍尖收回半寸,又發力遞回去。

這半寸的收力再發力,擊出的力道竟然不弱,逼得朱長文不得不退後一步。

朱長文從未見謝玄出過手,雖然在山穴中一同避險,也並未正眼看待過這對兄妹,一來一往兩招過後,才知道原來是小看了他。

他明明身負武藝道術,卻一路裝癡裝憨,不敢坦誠相見,自然是心中藏奸。

朱長文下手更不容情,朱長文四人是為侍奉聞人羽才入道的,道術經書馬馬虎虎,可武藝高強,四人都擅使長劍,四象劍陣更是練得純熟,就是他一人對敵,也氣勢不弱。

而謝玄從小到大只是自練劍招,師父身子好的時候還能跟他套兩招,等師父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他就只能自個兒站樁練劍。

師父只傳了一套劍術,這一套劍術總共三十二式,謝玄自學會之後,練了十年,早一回晚一回,一日都不曾間斷過。

謝玄腦子活,光是每天耍同一套劍有什麽趣味,他便自己跟自己套招,這招怎麽刺來,又該怎麽躲避,將一套劍術之中的百般變化練到了極致。

是以刺出去的劍招看著平平,朱長文每一避過,後招就遞到眼前,仿佛他如何騰挪閃避都逃不過謝玄的眼睛。

有時甚至他還未躲,謝玄的劍已經走到後招。

朱長文執劍退開,眼中遲疑不定,這小賊才多少年紀,劍術上竟有如此造詣,他低頭一看,上身衣衫完好,下袍衫刺破了幾處,裂帛之聲讓朱長文既驚且怒,又漸生顧忌。

終於問道:“你師父是誰?”

謝玄不能報出師父的名號,可他知道朱長文這麽問,是因為佩服師父傳授的這套劍法,他執劍在手,昂揚一笑道:“我師父姓萬。”

萬兩金。

朱長文在腦中搜尋劍術了得之人,名揚天下的,並沒有姓萬的,心裏忌憚謝玄,想纏著他,等另三人來了,用劍陣將他困住。

謝玄還要找小小,不肯與他糾纏,不等朱長文長劍纏上,就猛刺兩劍,將他避到角落。

謝玄練這劍法,自根起就是修心養性,也是修道的一種,掌分陰陽,身懷八卦,其中不藏殺招。

只是退敵,並不殺敵,長劍虛刺向朱長文後心。

朱長文暗道一聲糟糕,後背布片“撒拉”一聲,掛在了謝玄的劍尖,只覺得背後一涼,恐怕要被捅個穿心,可謝玄既未下殺手,也不戀戰,一擊之後往後退去,跳出廊外逃走了。

朱長文盯著手中劍尖,一時不敢置信,余下三人這才趕到,他道:“你們進去看看蕭廣福死了沒有,我去公子那兒。”

又在聞人羽處遇到了小小,心道只要抓住小小,不怕謝玄不來,謝玄的功夫厲害,那他妹妹必也不弱,年紀雖小,不能輕忽。

手掌伸出並未留情,只是還沒碰到小小的衣角,就被豆豆咬傷了,都不及告訴聞人羽,謝玄行兇傷人。

謝玄借夜色掩護,在觀中四處尋找小小,小小逃出聞人羽的屋子,也放紙鶴尋找謝玄。

謝玄藏身檐下,瞥見一點黃影飛過,認出是黃符紙鶴,輕輕打了個呼哨,這是兩人約定的暗號。

紙鶴翅尖一頓,旋身飛來,一頭鉆進謝玄的頭發裏,用紙喙親親熱熱啄他的頭發。

謝玄面上神色一松,既有紙鶴,說明小小安然無事,把紙鶴從頭發裏捉出來:“走,帶我去找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