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林鳥

謝玄氣那兩個道士狗眼看人低,先帶小小去成衣鋪買了一身新衣裳。

他一進門就相中了一身海棠紅的襖裙,雖是布的,卻染得均勻,袖口領口繡綴著海棠花苞,小小穿上身上又好看又保暖。

謝玄給小小挑了件漂亮的,自個兒卻要了玄色粗布的單衣,耐臟又結實。

小小抱著新衣,難得有些歡喜,她的衣裳要麽是灰要麽是藍,多數還是謝玄穿剩下的,要不然就是功德主布施的舊衣。

長這麽大,還沒穿過新裙,雪白的小臉上浮現淡淡紅暈。

謝玄看她高興,誇口說道:“以後師兄有了錢,讓你日日都換新衣穿。”

小小仰起臉,“嗯”一聲,她一點也不覺得謝玄做不到,師兄答應她的,從來就沒說假話。

買了衣服,再去鼎香樓叫上幾個好菜。

小小把饅頭軟餅放進布口袋,遲疑問道:“真的不管了?”

謝玄滿不在乎,撕了半只雞腿放到小小盤中:“咱們盡人事,聽天命,管嘛還是要管的。”還要求土地爺告訴他們師父的去向呢。

白家去不了,還有那個蔣大戶,他才是女鬼要找的人。

兩人吃飽喝足,還回春來客棧要了一間房,放下行李,謝玄便帶小小出門去。

“咱們去哪兒?”

謝玄嘴裏叼了根草,一笑:“盡人事去。”

穿街過巷,走到一棟豪宅高門前,宅門上刻著一個“蔣”字,小小往宅頂一望,整個蔣宅烏雲罩頂。

謝玄躬身搭著小小的肩,望著蔣家門,十分篤定地道:“那個一陽觀的道士,再怎麽目中無人,也該有些真本事,他一起壇,女鬼只能來找蔣文柏了。”

兩人就在巷子口的糖水攤上坐下,要了兩碗糖水喝,直坐到日上三杆,蔣文柏才帶著兩個小廝,慢悠悠出了門。

白雪香送信說自己身上不方便,他便不往梨花小院去,轉到另一間小院前。

原來他不止白雪香一個相好。

謝玄看時機差不多,從懷中掏出羅盤,口中念念有詞,悶頭往前,走到蔣文柏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蔣文柏吃飽喝足,正要尋個地方快活快活,見就有人撞上來,對兩個小廝一點頭,小廝從口袋裏摸出幾個錢來。

一陽觀的小道士常常下山打秋風,他們都習以為常。

誰知謝玄擺擺手,從口袋裏摸出張符,肅正了臉色:“我在遠處便望見你身上邪氣纏繞,特意趕上奉送靈符一枚。”

蔣文柏還未說話,小廝就伸手推搡謝玄:“小雜毛,騙到你爺爺頭上來了。”

蔣文柏滿不耐煩的擡眼一掃,刹時眼前一亮,伸手推開小廝,從頭把小小打量到腳,臉上帶笑:“這位……這位小道長,可是一陽觀的?”

“我與師妹是紫微宮門下,雲遊到此。”謝玄張嘴就給師兄妹二人按了個頂極道門。

蔣文柏搖折扇的手一頓,紫薇宮是個惹不起的地方,可他在風月場中十數年,生平罕見這樣的絕色。

這番容光逃得過別人的眼,卻逃不過他的,又把謝玄打量一遍,伸出折扇道:“既然如此,還請兩位小道長到舍下小住,替在下參詳參詳化煞的法子。”

一雙眼睛沾在小小身上,拔都拔不出來。

謝玄縱然沒有小小的眼睛,也知道蔣文柏動的是什麽心思,死到臨頭竟還敢動色心,他心中冷笑,假意沉吟片刻,這才點頭答應了。

蔣文柏讓小廝帶他們回蔣府,自己還與那幫狐朋狗友們聚會。

蔣文柏的夫人袁氏,是個中年美貌婦人,看上去斯斯文文溫溫柔柔,與嬌滴滴的白雪香完全是兩付模樣。

袁氏聽說丈夫請來兩個道長,出來見了小小謝玄一面,臉上笑意團團。

她溫言道:“既是大郎請來的客人,趕緊預備屋子,再辦一桌好酒水給道長接風。”

還真給謝玄小小預備了兩間屋子,比白雪香預備的那一間更奢華些,謝玄一關上門便往錦被裏一躺。

小小坐在床沿,提醒謝玄:“那蔣夫人不是好人。”

憑她笑得再慈和也無用,她的心思明明白白落在小小眼中。

謝玄長腿一搭,伸手摸了塊點心啃起來,自己啃了還不夠,又往小小嘴裏塞了一塊,嚼了滿嘴的點心渣子:“不急,先看看這對夫妻冤不冤。”

“要真是活該,那咱們正好發筆財,就是不鬧鬼,也叫它鬧鬼。”

土地只差人辦事,不給人銀錢,盤纏還得自己掙,蔣文柏要不是好人,刮他的油水就算是劫富濟貧了。

直到入夜時分,蔣文柏才回來。

謝玄耳朵一動,隔著兩重院門,聽見門口響動,知道是蔣文柏回來了,他隨手抽出一張靈符。

小小伸手接過,把符紙疊成紙鶴的模樣,抖開兩只翅膀,交到謝玄手上。

謝玄推開窗伸出頭,見院中左右無人,攤開手掌,把紙鶴露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