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羊......腎?”

戚北落幾乎是在一瞬間,將眼睛瞪到最大,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才二十歲,正當壯年,腰膝俱都強健有力,腎精更是毫無虧損之狀。今日去校場練兵時,他還能以一敵三,半點不虛,怎的就要吃這勞什子來補身子了?

便是前些時日,床笫間,她不是還很受用麽?怎的忽然就想起這出了,母後竟也跟著她一起瞎胡鬧,這都怎麽了?

顧慈見他愣在那,久未動作,料定他會錯意了,紅著臉瞋瞪道:“哎呀,我不是說你不行。”

戚北落面色一沉。

她慌忙捂住嘴,訕訕吐了下舌頭,挨到他身邊,攀住他手臂,邊搖邊撒嬌。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是母後告訴我的食補偏方,有助於受孕。不單單你要吃,我也要吃,咱們得一塊補。母後當年,就是靠這偏方,懷上皇姐和你的。”

“算我求你了,你就吃了吧,好不好嘛?”

顧慈一再懇求,嬌嗓甜如蜜,將碗端至他面前,望著他,兩眼晶亮。

戚北落眉毛皺得更緊,遲疑了下,嘗試著湊近細嗅,一股惡心感頓時從胃裏奔至喉嚨中,忙不叠推開她的手。

“你確定母後不是在故意作弄我?”

“怎會?我請太醫看過這方子,的確大補。就是味道......”

顧慈眼神躲閃了下,旋即又直視他的眼,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謊。

“味道也不錯,我嘗過了。再說父皇當年都吃了,你怎的就不能吃了?”

戚北落狐疑地瞧了眼粥面,黑黝黝的湯面忽地冒了兩個泡,他立即搖頭如撥浪鼓。

四面安靜下來,顧慈不說話,就這麽望著他,紅艷艷的小嘴噘成一朵牽牛花,眉梢眼角失了輕俏,慢慢耷拉枯萎,清潤的眼眸泛起朦朧水色,輕盈如一層薄紗,不知不覺就將他包裹進去。

到底是躲不過啊......

戚北落喟然長嘆,揉了揉額角,接過碗,心裏還有些猶豫。

幾日前小姑娘聽到太醫說的那句“不利生養”時的神情,又躍然腦海間,攪得他心頭鈍鈍抽疼。

實在不忍再叫她失望,他舉起勺子,硬著頭皮大口吃起來,起初還能嚼兩下,到最後幹脆連嚼都不嚼,直接改生吞。

最後一口羊腎肉入口,他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捂嘴,一手擱在桌上緊攥成拳。

“可以了吧?”

顧慈看著空碗,喜不自勝,屁顛屁顛跑到他旁邊,討好似的幫他捏肩捶背。

紅酥手柔柔撫去疲憊,戚北落緩過神來,掀開半幅眼皮瞧她。

小姑娘歡喜的模樣像一顆糖,沁甜他的心,方才那點苦難當即被拋諸腦後。

溫飽思那啥,適才被澆滅的熱潮又如雨後春筍“蹬蹬”冒頭。

他攥了攥手,緩緩伸向她柳腰,“慈兒,我們......”

掌心忽然一滿,他低頭一瞧,赫然又是一碗黑黢黢的東西!

“母後說了,方才那碗粥只是開胃菜,接下來這幾樣才是重頭戲。”

顧慈笑眯眯地揭開面前碗蓋。

戚北落咽了下喉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猛地倒吸口冷氣。

紅木圓桌上整整齊齊一排湯水,鹿腎湯、豬腰子......大碗小碗,應有盡有。

濃烈的異味撲鼻而來,戚北落身不由己地拼命往後縮脖子,苦笑了下,“慈、慈兒,這些都要我一個人吃?”

顧慈直視他的眼,真誠地點了下頭。

戚北落捂著肚子,胃裏好似在大鬧天宮,唇角抿得筆直,“慈兒,你方才不是說,你也要補嗎?怎的就光我一個人吃?”

顧慈點頭,指了下桌子對面,“對呀,我也要補,那些都是我的。”

戚北落轉目看去,眉梢冷不丁一抽。

紅木桌上以纏枝花青瓷瓶為界,分開兩邊。倘若說他這邊是洪水猛獸,那她那邊就是花團錦簇。

玉盤盛珍饈,俱是拿黑豆、蓮子等物做成的小食,每碟都精致如畫,拼在一塊,還湊出了四季風景。

“慈兒,你這也......”

“怎麽了嗎?”顧慈偏歪腦袋,柳眉微蹙,兩道清麗麗的目光脈脈投向他。

戚北落喉結翕動,到嘴邊的話又生生給咽回去。

“沒怎麽,挺好的。”

“那趕緊趁熱吃吧,涼了可傷胃。”

顧慈笑盈盈遞上筷箸。

戚北落摸了摸已經元氣大傷的胃,掙紮許久,終還是敗給她飽含期待的目光。

滿滿一桌腎肉,他也不知是怎麽咽下去,最後一口下腹,他仰靠在椅背,忙捶拍胸膛,長長松口氣,仿佛去了半條命。

腹內似比剛才鬧騰得還要厲害,他眉心微蹙,欲起身去凈房,眼前忽然一花,伴隨裊裊幽香,一團溫軟輕飄飄入懷,隨他一道坐回椅上。

帶起的暗風,撩動蓮花燭台上燈火搖曳,光暈縮小,只堪堪圈出這方寸之地,仿佛這偌大的天地間,就只剩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