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顧慈不解其意,她便繼續解釋:“我那阿弟什麽性子?氣狠了就必需尋個當口發泄出來,這不就提劍去了東宮那片海棠林。現在氣是撒幹凈了,人又反起悔,連夜把皇城裏頭所有花匠都抓來,不把他的海棠救活,誰也不準走。”

“啊?”顧慈愕然,想起前世那半截海棠,忍不住輕笑出聲。

東宮那片海棠林,她早前就聽說過。

戚北落並不喜事弄花草,偏生在東宮種了片帝京城中最大的海棠林。每逢春暖花開,外人站在皇城外稍稍踮腳,都能窺見那抹浮動的爛漫。

滿帝京都在傳,那片花海是為她而種,只因她喜歡海棠。可戚北落從沒承認過,顧慈也從未相信過。

壽陽公主捂著帕子笑完,握住顧慈的手,“他人現就在前院議事,要晚些時候才有空暇。到時,我幫你安排。”又捏她小臉假意威脅,“今兒山莊裏可來了不少貴女,各個花枝招展。阿弟東宮裏頭至今還連個侍妾都沒有,現成的唐僧肉,你可仔細些。你不要,多的是人惦記!”

顧慈垂首絞繞裙絳,雙頰生暈。顧蘅捧腹打趣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慈兒來之前,還一直害怕太子會拿劍劈她。這下可好,他把氣出在樹身上,慈兒不用再鬧閨怨了。”

“誰鬧閨怨了,你別瞎說。”

“你瞧瞧你瞧瞧,臉都紅了,不是鬧閨怨是什麽?”

“我沒有!”

……

姐妹倆圍著壽陽公主肆無忌憚地說笑打鬧,仿佛又回到小時候。琥珀侍立在旁,欣慰地摁了摁眼角。

駙馬爺常駐北境,一年到頭和也公主見不了幾面。公主剛誕下孩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一個鬧不好出人命也有可能。眼下也就只有太子殿下,和顧家兩位姑娘,能讓公主由衷而笑。

三人鬧得正歡,奶娘抱著瓔璣郡主過來。

小瓔璣今年剛滿四歲,是壽陽公主的長女,生得粉雕玉琢。適才歇午晌時,她叫噩夢魘住,醒來便哭著喊著要找娘親。可小家夥進門瞧見顧慈,便立馬不要娘親,只牛皮糖似的黏在顧慈身上,非要拉顧慈出去玩躲貓貓。

顧慈歉然看向壽陽公主。

她和顧蘅長得一樣,顧蘅和瓔璣差這麽多歲,還是能一見面就掐,只有她招孩子喜歡,也不知是為什麽。這樣瞧著,倒像是她在小郡主面前搶了公主的寵,怕公主不高興。

可壽陽公主不僅沒有不高興,還樂開了花。她巴不得這小祖宗趕緊從眼皮底下消失,自己好美美地睡個午覺,當下便揮手幫顧慈答應了。

顧慈有種被賣了的感覺,這難道也是公主對她的敲打?

山莊後花園姹紫嫣紅開遍,大日頭照下來,花木好似都抹了層油蠟。

瓔璣睡飽後,精神頭十足,竟主動要求扮鬼,頂著沖天鬏滿園跑。

顧慈蹲在一株矮木下,既能藏身,又能納蔭,另外幾個陪玩的丫鬟也都各自尋好地方。怕瓔璣會出事,她們都不敢離太遠。

瓔璣方向感不好,蒙上眼睛就更辨不出東南西北。丫鬟們出聲引逗,等她真轉過身來時,又趕緊閉嘴。瓔璣要麽抱到樹,要麽摸上石頭,惹得大家咯咯笑。她聽見了也不惱,跟著一塊笑。

忽然,眾人齊齊斂聲屏氣,盯著一個地方,面白如紙。顧慈納罕,撥開枝葉看去,心頭猛地一跳。

一行身著官服之人正從南邊走來。

當中的男子面顏俊朗,身量頎長挺拔,似一柄永不彎折的長|槍。盛夏日頭毒辣,景物在金芒中漸失輪廓。他自光暈深處走來,玄衣流動著薄金,更襯兩肩蟠龍昭彰,氣吞萬流。

尤是那雙眼,幽深如寒潭。便是這般濃烈的陽光,也照不進他眼底。

戚北落,當朝太子,善戰的北戎人聞之色變,大鄴百姓一面懼他兇名,一面又心悅誠服地奉他為戰神。

四面安靜下來,瓔璣還蒙著眼睛,不明情況。丫鬟們噤若寒蟬,她便不知該去哪,聽見南面有腳步聲,便抻著胳膊摸去。

丫鬟們心急如焚又不敢貿然過去,生怕沖撞那煞星,招來殺身之禍。

顧慈心如鹿撞,越發往枝葉深處縮藏去。

並非不想見,而是方才她玩鬧出一身汗,儀容不佳,不宜相見。重生後的第一次見面,多重要的事呀,就算不用刻意打扮成天仙,至少也得幹凈齊整,總不能給他留下邋遢的印象。

她是個萬事不經心的性子,從不關心旁人看她的眼光,只在自己的小天地中自得其樂。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已經開始在意戚北落對她的看法了。

沒人阻攔,瓔璣就這麽一路摸索過去,可面前不遠處有一節台階,下頭零星散落著碎石,摔下去定會見血。

瓔璣和丫鬟們都看不見,只有顧慈這角度能看見。她大驚失色,當下也不顧上儀容不儀容,起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