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葉家與顧家並非姻親,葉蓁蓁之所以寄養於定國公府,其中還有一番掌故。

顧老太太和葉蓁蓁的祖母原是閨中手帕交,各自出嫁後,往來漸少。

那年葉家老爺卷入一起貪墨案,雖不曾抄家入獄,但門庭終歸沒落。而後不久,葉老爺和夫人就相繼病逝。葉老太太深諳自己非壽考之人,恐閉眼後,唯一的孫女會遭虎狼親戚算計,遂尋到顧老太太處,望其念在往日情分上,幫忙照料一二。

顧老太太素來佛心,無不答應,翌日便接葉蓁蓁入府,待她不啻親孫女。顧家同她互道表親,以示接納,這才有了表妹一說。

怎奈人心隔肚皮,有些個白眼狼,就是拿心去捂,也捂不熟。

“聽說二姐姐醒了,我著急趕來看望,沒打擾姐姐休息吧?”葉蓁蓁提裙疾奔入內,面頰泛紅,額上覆了層薄汗,語氣神情俱都關切,挑不出錯。

只目光滑過顧慈踝間青紫時,閃過一縷微不可見的快意。

顧慈仿佛不知她來,猶自斜倚美人榻。手執一卷,閑閑翻動,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兩只銀鐲不勝膚滑,隨玉腕輕輕磕碰。室內悄寂,細微悅耳的碰撞聲便顯得無比清晰。

一句話討了個沒趣,葉蓁蓁訕訕收笑,狐疑地向上偷覷。

顧家姐妹原是對雙生女,容貌身段在帝京城中俱都拔尖。姐姐顧蘅身子骨康健,性格開朗,常在各家花宴走動。妹妹顧慈自落草起便大病小病不斷,一直嬌養在深閨,甚少出門,故而美名不及姐姐盛廣。

然真正見過這對姐妹花的人,無不認為,妹妹的姿容在姐姐之上。就連視顧慈為眼中釘的葉蓁蓁,對此也大為贊同。而她之所以選擇接近顧慈,也是因了顧慈平和怯懦的性子,比顧蘅好騙。

可眼下似乎有點不對?

“二姐姐怎的不理我,可是蓁蓁做錯什麽,惹姐姐不高興了?”她許是在南曲班子裏混過,眼淚說來就來。

前世,顧慈就是太單純,才會數次被她的淚誆騙。而目下,她只淡淡道:“表妹哭成這樣,不知道還以為我真摔出個好歹,快咽氣了。”

葉蓁蓁一下噎住,這話若真坐實,那她成什麽人了?忙收起眼淚。

“姐姐說的哪裏話,蓁蓁一心盼著姐姐好,怎會如此詛咒姐姐?即便真流淚,也是為姐姐鳴不平。姐姐是水做的骨肉,而太子殿下卻是刀槍架起來的冷鐵身子,在戰場上生啖人肉,飲人血。上回宮宴,他還無緣無故把武英侯家的世子打成重傷,害人家到現在都下不了地。蓁蓁是怕姐姐嫁去後會受苦……”

她氣若遊絲,哽咽道:“相較之下,謝世子就謙和穩妥許多,又和姐姐一樣,喜詩書風雅之事。姐姐若嫁去承恩侯府,定能琴瑟和諧,福澤綿延。”

去東宮受苦?去承恩侯府享福?她還真敢說。

偏生前世自己還真信了她挑撥,臨了只能躺在病榻上,看著她和謝子鳴以自己的名義,向母親勒索錢財,一點點吞並顧家產業,自己卻無力阻止。

顧慈啪地合上書卷,雙眸漸淬寒芒,“太子殿下年少有為,謝家世子尚在秦樓楚館同伎子吟詩作對的時候,他就已披堅執銳,為國拋頭顱灑熱血,立下戰功無數。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表妹這般詆毀殿下,仔細隔墻有耳,禍從口出。”

“不是的不是的!”

葉蓁蓁大驚失色,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她如何吃罪得起?再想太子那刀子般的目光,她頓時腿顫身搖幾乎站不住。

頭先,她三言兩語就能哄得顧慈絕食,消極抵抗聖意。今日她就是來使最後一把勁,讓顧慈趁身子虛弱再鬧上一鬧,好讓老太太應下與謝家的親事。

可這顧慈怎的越摔越靈光,如何也不上鉤?雖還是往常那副溫婉模樣,可半點怯懦的影子也沒,笑裏藏刀,殺人不見血。

計劃全亂,葉蓁蓁一下慌了手腳。雲繡端著漆盤入內,欲侍奉顧慈喝藥。她不由分說伸手去接,雲繡不肯,還被她狠狠瞪了眼。

“姐姐大病初愈,是蓁蓁不好,不該拿這些事來擾姐姐清凈。就讓蓁蓁侍奉姐姐湯藥,當作賠罪……啊!”

指尖才摸上碗沿,葉蓁蓁就被燙脫了手。黢黑藥汁傾灑而下,蔥削般的纖指當即腫起大泡,辣辣燒疼。她臉蛋不及顧家姐妹俏,也就這雙手能勉強與她們媲美,一直細心呵護,現在全毀了!

新裁的夏衣亦跟著遭殃。說起來,這料子還是她從顧慈手裏騙來的,卻如何也穿不出顧慈那般韻味。

雲繡哈哈大笑,朝她吐舌頭,“哼,活該!”

葉蓁蓁磨著槽牙,上去要撕雲繡的嘴。顧慈輕飄飄睨來,沒什麽力道,她卻嚇得忙忙後退,踩到藥渣,新繡鞋也嗚呼了。

“表妹還是快些回去上藥,這回可千萬不要把自己救命的膏藥也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