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牌位

“這是誰設置的雙重機關?還真是挺巧妙的。”顧玨清被衛長琴牽著走,詢問道。

衛長琴望著她,唇角輕輕揚起,“你猜。”

“看你這表情,我就知道是你了。”顧玨清道,“雙重機關的安全性極高,不知情的外人無法破解,也不可能誤觸。”

“嗯。單一的機關偶爾會被有運氣的人誤觸,為了杜絕這樣的可能性發生,我便設置了雙重機關,讓這條通道永遠無法向外人打開。”

兩人一路順著階梯向下走,蜿蜒的階梯一直通向地下宮殿。

此地常年封閉,空氣中便帶著些許塵埃與腐朽的氣息,而平日裏很愛幹凈的顧玨清此刻也毫不在意,她只想著能夠見到沈家人。

衛長琴從衣袖中拿了個火折子吹燃了,朝著顧玨清說道:“你等候我片刻,我去把墻上的火把點上。”

顧玨清:“嗯。”

透過火折子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她隱約能夠看到不遠處顯露出許多牌位的輪廓。

她靜靜地凝視著那些牌位,下意識地肅然起敬。

忽的,原本昏暗的地下宮殿被一陣明黃色的火光點亮。

衛長琴把四壁的火把都點著了,顧玨清便能夠清晰地看清周圍的景象。

距離她約莫兩丈之外的地方,有著如同祠堂一樣的布置,一張巨大的暗紅色方桌上,列著整整齊齊的牌位,一層又一層,如同階梯般往上壘,多到看一眼都數不清數量。

最靠中央的牌位都有署名,字體工整而大氣,而最外圍有許多牌位是無名的。

雖然一時半刻數不清,但她清晰地記得,衛長琴跟她說過,這裏供奉著八十座牌位,是沈家直系堂系包括表系等近親遠親,和一些不知名的高層人員——

“我不想讓他們的亡魂留在那片肮臟的地方,就把他們的靈位全都請來了祁國,暫時安置在郊外的地宮裏,親戚們的名字我都知道,外人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沈家軍裏有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從年少時就跟隨外公,他們對我來說很陌生,不知名字,無法建墳立碑,也沒機會去給他們收屍,只能對他們的在天之靈說一聲抱歉。”

這是衛長琴的原話。

顧玨清的目光落在了最中央的一座牌位上。

沈佑之。

沈家的家主,沈家軍的首領,長琴的外祖父。

一生征戰沙場,立下無數功勞,在人間有除暴安良之美名。除了擁有自己組建的沈家軍精英之外,另外手握朝廷兵權,是二十萬大軍的主帥。

光是聽起來,就令人欽佩。

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一生輝煌而光鮮。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如鴻毛,沈佑之本可以流芳百世,為後人傳頌,偏偏這一輩子的美名被一個無良的君主硬生生抹黑,給他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

這種事情,就連那些沒讀過幾年書的百姓都不願輕易相信,仿佛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然而,即便有人質疑君主所定的罪,也沒有人會正面站出來叫板,朝廷中人,選擇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戎馬一生的軍人,大多都能接受為國捐軀的結局,他們的榮耀會伴隨著他們一生,直至他們入土為安。

抹黑他們的品行,給他們扣上莫須有的罪名,無視他們曾經所立下的赫赫軍功,此等行徑簡直——惡臭無比。

天域國的皇帝還有什麽臉面君臨天下。

這樣的人即使被千刀萬剮,都不值得同情。

顧玨清越想心中越是不爽,眉頭擰成了一團,拳頭握到背上的青筋都快爆起。

光是看著這些牌位,都覺得難受的慌,打心底生出一種遺憾之感,甚至覺得悲哀。

她多想看看這些人曾經的意氣風發,怒馬鮮衣。

可惜她看不到,但她還是可以想象的。

年少的長琴跟著這些人,嬉笑打鬧,在他們面前,他可以卸下在宮裏時的偽裝,他可以放下警惕心,跟他們打成一片,那種日子真是想想都覺得身心愉悅。

衛長琴就站在顧玨清的身側,望著顧玨清緊抿的唇角,緊繃的側臉,視線逐漸往下,看到她緊握的拳頭,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道了她心裏在想什麽。

她在為這裏供奉的所有人鳴不平,她在憤怒在惋惜。

她很明白她的心情,這樣的情緒他已經體會了無數遍了。

衛長琴伸出手,握住了顧玨清的手,“小清,我們給他們上香吧。”

顧玨清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從祭台上拿了香燭點燃,顧玨清對著眼前的眾多牌位鞠了三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