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塵緣一抹朱砂紅(04)

離席太久不禮貌,傅聿城松了手,替她整理了衣服領子,沉著聲音說:“走吧。”

襯衫硬質的衣領卻被她一拽,她整個人踮著腳尖靠過來,她給他吻得目光空濛,擡頭看他時眼裏漾著微閃的水光,喃喃地說:“……三分鐘。”

傅聿城笑說:“現在不怕有人了?”

“……回去還要聽一堆誇獎,有點煩了。”

可能因為是她,說多欠打的話,傅聿城也只覺得她驕傲得可愛。

其實這是她的真心話,一晚上都得保持情緒高昂,這時候靜下來才覺得有多累,情緒倒比體力透支更嚴重。

傅聿城盯她看了一會兒,“那不回去了。”

梁芙愣了一下。

“你等等。”

梁芙就站在竹籬旁的鵝卵石過道裏,不明所以地等了約莫三分鐘。木門被推開,傅聿城拿著自己的外套和她的提包飛快走過來。

人到跟前,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趕快跑!”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傅聿城牽著一路往外跑去。

夏天溽熱的風,沿路濃烈的草木氣息,柏油馬路被曬一天的瀝青味。

梁芙跑著跑著就哈哈笑起來,笑得都快喘不過來氣,在方格磚砌的人行道上停下腳步。

她喘息笑看著傅聿城,忽地朝他撲去。他趔趄一步站定,穩穩地將她托住。她雙腿盤起來掛在他腰間,當自己是《喜劇之王》的女主角,“這樣翹了慶功宴,顧總開除我了,你養我啊?”

“我養你。”

梁芙大笑,跳下來,倚著傅聿城站定,一雙眼讓笑意染得越發明凈,“我這麽幼稚,你還配合我。”

“擔心師姐甩了我啊。”

“我有這樣不人道?”梁芙眨眨眼睛。她穿一條法式碎花連衣裙,墨綠底色,白色小碎花,領口寬闊,襯得鎖骨分明,肌膚白皙,瑩瑩生光。

“師姐如今重返舞台,多少人趨之如騖,我得對師姐殷勤一點。畢竟沒那麽大手筆,一捐捐好幾百萬。”

梁芙笑了,就知道她跟陸松雲擁抱那一幕,他一定得吃醋,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呢。

“傅聿城,你是泡醋壇子裏長大的嗎?為什麽剛跟你認識的時候,我一點不覺得?”

“沒讓你發現。”傅聿城摸西裝口袋,拿出煙點燃一支。梁芙也去搶,傅聿城擡高手臂,她便幹脆跳起來。練舞蹈的,彈跳力驚人,一下就夠著了。當然,主要因為他怕她燙著手,小小地放了一下水。兩人都衣冠革履,大馬路邊幼稚打鬧,一點不在乎形象。

“為什麽不讓我發現。”

傅聿城瞥她一眼,“那我不就輸了麽。”

“現在就不擔心啦。”

“都娶到手了,無所謂了。瞧瞧,這就是下堂妻的待遇。”他語氣可謂是一本正經。

梁芙被逗笑,還抽著煙,差一點嗆住。緩了一下,咬著煙,挽著他的手,兩人走出一種橫行無忌的氣勢。

這時候手機響了,梁芙接起來,電話那端顧文宣的吼聲震得她耳膜發疼,趕緊拿遠,開了免提。

“梁老師,滿屋子人都等著你吃飯!你跑哪兒去了!”

梁芙看向傅聿城,“原來你沒跟顧總說明情況啊。”

“我拿上你的包大搖大擺走了,也沒人問我啊。”

“可是你還是應該打聲招呼,讓人等著多不好。”

“你說得對。顧總——”傅聿城擡高聲音,當場打起招呼,“我帶著我老婆私奔了,慶功宴你們自己吃吧。”

顧文宣被他倆這一唱一和氣得肺管子疼,也不喊“梁老師”了,“梁芙,我告訴你,明天不用來報道了!”

“可是你說了演出結束放一周假,明天本來就不用去報道。”

顧文宣:“……”

顧文宣把電話掛了。

梁芙看著傅聿城,“我好壞哦。”

“你是有點。”傅聿城煞有介事。

沿著這條不知名的路往前走,道旁撞見一個餛飩攤。藍色油布罩著推車,爐子裏火未滅。賣餛飩的老伯似準備收攤,看見他倆在攤前徘徊,熱情招呼,寧願收得遲些。多賣一碗,就多掙一碗的錢。

兩人被這熱情感染,在那矮桌子旁坐下,拿紙巾擦去桌面上一層薄薄的浮油。

曾經的梁小姐,如今的傅夫人,從前也吃路邊攤,讀書時逃課的那幾年,和幾個女同學一起。她其實一貫沒什麽大小姐的架子,和誰都能打成一片。而且,章評玉禁止的,她都要去挑戰。

那時候一點沒有吃高熱量食物的負罪感,仗著年輕新陳代謝旺盛,吃完之後歇一陣跑步回家,五公裏,全當消食。

梁芙雙手托腮看著傅聿城,“我們都是本地人,為什麽在二十二歲之前,我們從沒見過呢。”

老伯的餛飩攤,接待過多少癡男怨女,熱戀之時愛發此問,總覺得相遇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