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余慧心專注針線,忘了練字。

這一年多她一直練習,兩天沒練覺得不對勁,很快想起來,提筆寫下一句:“刺繡——從入門到放棄!”

哎,繡花不會就算了,練字不能再落下了。她想裴義淳也不太需要一個繡娘,能跟他聊聊書、聊聊字,應該更好。以前他就嫌她字醜,她總不能一直那麽醜吧?那還是他喜歡的余慧心麽?

這樣一想,她就心安理得地練字了。

紅梅見了,想她繡花繡得那麽累,還繡不好,不如讓她練會兒字,就沒勸她。

主仆幾個默契地分工協作,直到斤丫驚慌地跑進來:“夫人來了!”

余慧心馬上放下筆,起身接過紅梅手裏的繡繃,坐到一邊裝模作樣地繡起來。

很快,段氏進來。

余慧心起身:“阿娘。”

“繡得怎麽樣了?”段氏笑眯眯地問。

余慧心沉默地將繡繃遞給她。

她看了一眼:“這都是紅梅做的吧?”

“我不會嘛。”余慧心心虛。

段氏轉身往書桌走去:“正月裏要去裴家,到時候就要將禮送出去,你可得抓緊。”

“正月?”余慧心驚,“那才幾天啊?”吃興奮劑都來不及。

“那你還不趕緊?”

“我在趕緊啊……”

“那你還有時間寫字?”段氏拎起桌上的宣紙,上面墨跡還沒幹。

余慧心訕笑道:“字還是要寫的嘛……裴公子是讀書人,家裏又不缺繡娘,你說他是想我會讀書寫字與他說得上幾句話呢,還是想我給他做一身根本上不得台面的衣裳?”

“這……”段氏被問住了,“可你總要會!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要向長輩表示心意呢!字寫得再好,也沒有相爺好吧?那你到時候拿什麽表示?這也拿不出手,那也拿不出手……”

“好好好,我繡,我繡還不行嗎?”余慧心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看來繡花也要提上日程,不是繡這一次就夠了。哎,反正這裏沒電腦手機分她的心,她就在看書、練字、搞創作的日程上再加一項繡花唄……

不過繡花真不是人幹的,余慧心繡得暴躁,靈感都給繡出來了。

她忍不住想象一個在閨中自由自在的女孩子,根本不care繡花什麽的,而是擅長寫詩作畫,甚至上陣殺敵。

她會很多東西,不比男人差,唯獨不會世人眼中專屬女孩子會的那些。有一天,她嫁人了,婆家不需要她會的那些東西,只需要她繡花下廚奶孩子。她想寫詩,被嘲諷;想殺敵,被打壓,最後抑郁而終……就像賈寶玉說的,女人結了婚就從珍珠變成了死魚眼珠子。

余慧心決定,這個故事就叫《珍珠女》了!

她馬上放下針線,提筆寫大綱。

前幾天還猶豫自己的“職業道路”要怎麽走,現在可顧不得了。靈感來的時候當然是有啥寫啥,也只有沒靈感的時候才去分析選擇,看起來選擇面廣,實際是零選項。

大綱很快完成。

作為一個老寫手,她很知道該怎麽開場、結局,怎麽前後對比、發人深省。

一個女人簡單的一生,構思起來很容易、很順手,但似乎簡單了點。

余慧心覺得還不夠!而且這故事要是被裴義淳看見了,他不會多想吧?她只是靈感來了,可沒有恐婚呀!

有了!

既然要對比,就對比得徹底。

一個出身不高,但在家人的寵溺下盡情學文學武的少女,出嫁後婆家不讓她作詩,不讓她舞槍弄棒,說那些都是沒用的東西,她必須做女人該做的。後來她產生抑郁,死了。

一個嫁過一次,卻死了丈夫的女人,只會繡花、下廚、帶孩子,大字不識,再嫁了一個窮書生,窮書生教她讀書寫字,她一邊在河邊洗衣裳一邊背三字經,周圍的婦人都笑她,但她沒有退卻,待書生高中進士、入朝做官,她與達官貴人的夫人們來往時,別人都等著看她這個山野村婦的笑話,她卻用自己僅有的學識hold住了全場。最後她想,讀書真好呀,誰說一個女人讀書沒用呢?

余慧心覺得這個故事自我意識濃烈了些,但她大體就要寫這麽一個故事了,剩下的好好調整便是。

手上有了新項目,她的心踏實不少,繡起花來都專注了許多。

她這麽忙著,除夕眨眼就過。

大年初一,她陪段氏、陳氏備好宴席,接待上門拜年的街坊。她不去前頭見客,不忙了就躲在段氏房裏繡花。

仍然繡得不怎麽樣,今年裴家兩老是收不到她親手繡的東西了,大約明年能成吧。

正繡著,段氏身邊的丫鬟跑了來:“裴公子來了!”

余慧心一針紮到了指頭上,忍不住吐槽:“我去!這是什麽狗血劇情?”

“小姐你說什麽?”

“沒什麽。”

紅梅拿帕子給她按著,段氏留在房裏的丫鬟去找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