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一夜

比起爭執不下的大楚主營,西南主營之中卻是一片凝重壓抑。

只有仵作的聲音在沉悶的主營中響起。

“大小刀傷總計六十七處,致命傷在這裏……”已經清洗過的身體之上傷痕十分明顯,仵作的手指在咽喉處,比起那些滲人的刀傷這個小洞並不顯眼,“看大小應當是箭傷。”

這具身體上除了新傷還有舊傷,不管是哪方的士兵,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從普通士兵躍至一兵將帥的都是從戰場上翻滾過來的,有陳年舊傷不奇怪。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可親眼看到這具身體之上的傷痕,帳內眾人神情還是有些悲慟。

天下未定,一個軍中以一敵百的猛將就這麽死了,這對大楚軍來講是莫大的損失。

“刀傷是彎刀傷吧!”陳善低頭看向那個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的年輕將領,這個傷痕不用仵作查驗,多年征戰的經驗,對於這種奇特的傷痕,他自己也能分辨出一二來。

仵作點頭。

陳善將桌上的一柄彎刀遞到他手裏,問到:“這樣的彎刀?”

仵作接過彎刀,伸手在傷口處比劃了一下,片刻之後點頭:“是。”

主帳中的將帥誰也沒有說話,這柄彎刀是那個帶著鐘將軍屍體來的匈奴令使身上的佩刀,侯爺當時一聲不吭突然出手還將他們嚇了一跳。

看來是侯爺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鐘將軍身上那些傷來自於匈奴人。

“就算如匈奴人所言那大楚的大天師動的手,匈奴人自己也是幫兇,脫不了幹系,跟隨鐘將軍的人馬到現在都無一人回來,一個人再厲害難道還能屠光我們近三萬精騎不成?我們有過萬精兵成了臨魯關的戰俘!”殺了匈奴令使之後,過萬精兵被俘的消息也傳了過來,有將領雙目赤紅,怒道,“分明是匈奴人與大楚軍勾結,反手咬了我們一口。陳三爺,你一力主張與匈奴人合作,眼下卻白白葬送了我西南一員猛將!”

“這件事過後我自會給大家一個交待。”陳禮臉色青白的看向陳善,“大哥節哀,大事為重啊!”

陳善點頭,目光掃向營中將領微微頷首:“不錯。”

……

夜深。

有將領走入主帳,施禮喊了聲“侯爺”,擡頭便見陳善正獨自坐在鐘將軍的身旁,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不知道為什麽,竟有種難言的孤寂和悲慟。

“侯爺……”將領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幾句,卻見陳善擡手制止了他,開口:“趙燁!”

將領隨即肅然:“末將在!”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

夏夜的涼風吹的幡旗沙沙作響,掩蓋了主帳內細碎的談話聲。

趙燁驚訝過後,不等陳善開口,便低頭,肅聲道:“末將領命!”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沒有人可以自認百戰百勝,但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侯爺就是個例外,在他們心中,侯爺就是戰場上的戰神。只要一句話,他們必萬死追隨!

“我需要三天的時間,只要三天就夠了。”

趙燁再次施禮應是,在退出去準備的那一瞬間,看到那個躺在那裏、仿佛睡著了一般的年輕將領,突然嘆了一聲,道:“鐘將軍若是知道侯爺為他如此,想來縱百死亦不悔了。”

這一句已是僭越了,不等陳善說話,趙燁便俯身退了出去。

枯坐了半晌的陳善卻在此時突然低低嘆了聲:“可我後悔了,吾兒……”

……

這一夜注定要讓大楚主營內的十幾個將帥徹夜無眠了。

一聲“報”令,令兵沖入帳內,臉上帶著隱隱的激動與興奮:“陳善遇刺了!”

還未從先前洛城的事情中完全抽身出來的將帥,再次陷入了震驚之中,目瞪口呆的看向那個令兵。

對手遇刺如此高興確實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可對方是陳善啊,西南軍的魂,他若一出事,西南軍必兵敗如山倒。

黃少將軍倒是繃住了臉上的神情,這一晚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看那個令兵沖入帳內,他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以至於在眾人齊齊發怔的情形中還能神情自若的端起案幾上的茶盞,輕抿一口,問那個令兵:“怎麽回事?何人做的?”誰人竟如此大膽嗎?敢孤身前去西南軍營刺殺陳善?

令兵道:“聽說是大天師……”

“啪——”茶盞落地,瓷片碎了一地,黃少將軍臉上的神情繃不住了。

……

……

“阿嚏!”女孩子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看向對面笑意盈盈的捧著一本《孫子兵法》看的津津有味的智牙師道,“單於,你是不是心裏罵我了?”

“沒有啊!”智牙師放下手中的《孫子兵法》,奇道,“這是什麽說法,有依據嗎?”

“沒有。”衛瑤卿揉著鼻子,目光落到了他手中那本《孫子兵法》上,道,“居然還是手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