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聲名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我會轉告她的。”

裴行庭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若放在平日裏,他未必會提,今日也不知怎麽了,大抵是心血來潮,突然起了興致,便給了一句提點。

會轉告就好,話已帶到,對方想要如何,就不關他的事了,想到這裏,裴行庭笑著送客:“宗之,路上小心啊!”語氣完全是長輩待小輩的寬厚仁善。

原本要走的裴宗之卻在此刻停住了腳步:“裴季之人在金陵麽?”

原本含笑的神情突然僵住了,裴行庭臉上笑意漸消,看了他一會兒之後,搖頭:“據說已離家訪友數月不曾歸來,已經托人在找了。”

“可能找也是找不到的。”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道,“裴季之之前在這裏住的那間屋子……”

“還空著。”裴行庭道,看他的表情,試探著問他,“你要去看看麽?”

“不必了,我去過了。”裴宗之搖頭,他近些時日常拜訪裴府,這偌大的裴府也已經摸索的差不多了,他道,“我是想說有暗室。”

裴行庭知道他的意思,有暗室便代表著先前裴季之住在這裏,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麽。裴行庭知曉那個孩子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也確實有派人注意盯梢他的行蹤,但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他要做的事情是朝堂之事,便是分心又能分心多少到這種事上來?是以那時候,想了想,便將他送回金陵了。若非裴宗之提醒,他都不知曉這孩子早已失去了蹤跡。

他知道這孩子有問題,也確實派了人手,可不管人手還是心思,他要做的事太多了,根本無法將全部注意力都分到這件事上來。知道是一回事,無法做到是另一回事。

“這個事情你不必浪費人手了。我若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跟刺殺陛下那群人交情不淺,甚至很有可能在裏頭地位還不低,他混的很好。”

裴行庭臉色有些難看,當然並非是針對裴宗之,而是裴季之,這種混的很好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

“薛行書以為他能使喚動那群江湖中人,卻不知江湖中人也在利用他,這件事是江湖中的事情了,你想要插手江湖中的事情怕是很難。”

一個擅長朝堂謀算的人對於江湖手段未必了解,同樣的,一個對江湖手段駕輕就熟的人去往朝堂未必能混得開,這個道理……大概就是所謂的水土不服。

“暗室裏有些痕跡並未處理幹凈,我不知道他是在煉丹還是煉藥。早知道他這麽喜歡,”裴宗之揉了揉鼻子,道,“你們將他送去學醫什麽的可能早有一番作為了!”話是這麽說,但金陵裴氏可是幾百年的書香門第,族中子弟各各都是讀書的,講究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又怎麽可能送族中嫡系子弟去學醫?

明明是很生氣的事情,他這麽說起來……裴行庭想笑卻又竭力忍住,也知此時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叮囑他:“那季之的事情便交給你了,若是他當真罪無可恕……總之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也沒說答應不答應便走了。

裴行庭無奈的嘆了口氣:金陵那邊得知裴季之音訊全無之後,他已經書信過去叫他們注意裴季之的行蹤了,可他不覺得能夠這麽輕易的找到人。

這些江湖中人於朝廷來說一向是處於邊緣之處的人物,其中三教九流的人士數不勝數,要想辦法藏一個人手段多的超乎他們的想象。就如同那日那些刺殺明宗帝的人帶著薛行書出宮之後,長安府已經搜過好幾回了,都找尋不到蹤影。裴宗之說的沒錯,他就算想要插手也不容易。

最擅長對付江湖中人的永遠是同樣的江湖中人,就如太宗陛下為何要去濟南請張魯道出山是一個道理,要對付術士,也只有同樣的術士才能對付。

天地生萬物,一物克一物啊!

裴行庭感慨了兩句,擡頭看向頭頂高懸的紅日,已經一連晴好了很多日了,如今正值隆冬,這晴好也是人們樂見其成的。若是在夏日,那可就……裴行庭笑了笑,搖頭,將可笑的念頭甩出腦中,長安一向並非多雨之地,又不是江南多雨地,有一兩個月不下雨實屬尋常之事。

……

見楊公探頭過來,衛瑤卿將食盒往他那裏推了推:“楊公,一起吃麽?”

皇陵的這些工匠還有做事的宮人、奴婢以及官兵們吃的都是大鍋煮的飯,只除了某些人會日日帶著食盒來當值,譬如說她。

平時也不是吃不得大鍋飯,但有個人日日在自面前吃的那麽精細,誰受得了?好在對方也很客氣,楊公雖說有些老臉掛不住,但還是接了對方的好意,坐了下來。

吃到一半,看到對面的女孩子放下碗筷起身,將另一只竹籃拿到手邊,才又坐下吃了起來,竹籃上蓋著布,看不到裏頭有什麽,但架不住聞得到啊!雖然那些事物味道並不重,但對於他們這些陰陽術士來說,香火、符紙、朱砂、糯米之類的味道一向是最為敏感的,是以聞到之後,楊公便問了一句:“你這是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