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閑談

衛君臨的眼眶當下就紅了:“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不管是生還是……,總之一定找到我六妹妹。”

一旁聽得怔怔的吏部官員這才反應過來:這書呆子想哪裏去了?至於他想的,古往今來也只有一個晉景公吧!

崔璟蹙了蹙眉,正要說話,便聽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說得好,不管是生是死,定要找回來!”

這嗓門奇大,除了昨日瞎嚷嚷了一晚上回隔壁歸園補覺的匈奴質子智牙師還有誰,他大概醒了,便過來了,眼下正一臉愜意的走了進來。

一旁的兩個吏部官員臉色有些不好看:這智牙師昨日跟個攪屎棍似的,怎的今日又來了?

不過,雖是嫌棄他如攪屎棍,吏部官員還是勸道:“這學子的六妹妹衛天師應當不是去……”“茅房”兩字還未說完,就聽那智牙師一聲輕喝。

“你們不幫忙,我與衛天師相識一場,一見如故,總是要幫忙的。”智牙師嚷道,“來啊,那個學生同我一起,我們帶著人去找找看……”

衛君臨連忙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崔璟看了眼那睜開眼的周方,見他只是被吵醒了,便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吏部官員互相推了推,還是忍不住問道:“崔大人,這……就由他們去麽?”

“隨他們去吧!雖說本官也覺得衛天師應當是中途有事離開了,”崔璟道,“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我們這位陰陽司最年輕的天師大人當真一不小心,走了晉景公的老路呢!眼下有他們幫忙不是更好?”

這……好吧!雖然覺得不可能,但萬一衛天師沒留意腳下,馬失前蹄……不,不能這麽形容,方才發生的事情委實有些匪夷所思,以至於兩個吏部官員只覺頭腦發脹,糊塗了。

……

日光明亮,長安城裏的氣氛隨著黃少將軍的歸來輕松了不少。月心湖中心的亭中或坐或站了七八人,有坐在正中石桌上喝茶的,也有愜意的舉著魚竿垂釣的,更有手搭著欄杆,有一茬沒一茬與身邊人說話的。

真真好一派愜意之景。

“年紀大了,爬山什麽的都是虛的,不若與爾等喝茶、釣魚、聊天豈不自在?”坐在亭中喝茶的國子監祭酒虞世基感慨道,中元節才過,他便開始聊起了下一個節日重陽登高。

“聽說那個匈奴左賢王昨日帶人翻遍了我大楚國子監的茅房!”有個舉著魚竿垂釣的老者輕哧了一聲,語氣裏帶著嘲諷和不屑,“蠻人就是蠻人,舉止粗魯,連那臭氣熏天的地方也不放過。”

虞世基聞言幹咳了兩聲。今日,他們這幾個朝中走得近的文官趁著清閑時候,出來小聚了一場,都是文人,難免清高,又讀孔孟,多學儒家經典,信奉“君子遠庖廚”,連庖廚都遠,茅房那種地方更不用說了。即便國子監的茅房打掃的很幹凈,也燃了熏香,這茅房依舊還是茅房,代表著臟臭,自是要遠離的。

虞世基坐在其中很是坦然,國子監祭酒的官職雖說不高,但論地位卻非比尋常,畢竟這朝中的官員,除了偶爾的一兩個真正從死人堆裏廝殺出來的武將之外,大多數在朝的官員都曾在國子監就讀。就連如今剛剛回京的武將黃少將軍,昔年也在國子監就讀過。

世人尊師重道,是以即便他不過是個正四品的國子監祭酒,也沒什麽人敢不給他面子。

雖是嘲諷匈奴的質子,但說穿了到底還是心裏不痛快吧!

長安城裏官兵隨處可見,街頭巷尾人人在談黃少將軍,他們未必對黃少將軍有怨言,但對眼下重武輕文的局勢卻是不滿的。太平盛世裏,文官出頭,時局動蕩時,武將揚名。

而現在顯然處於後者,他們又不比位高權重的左右相、一品公等人,不管文武皆離不開他們。他們是真正靠讀書起勢的,在座的七八人接作的一手好文章,屬於真正的文人。這其中自然以站在一旁,手搭著欄杆向遠處望去的徐長山先生為首。

徐長山不但官階最高,還是文淵閣十儒之首,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官。

可即便同為一品,他雖肩太傅之名,卻已然許久未近到陛下跟前了。倒不是說陛下不尊重他,而是所學眼下似乎並無可用之地。

坐在虞世基對面,同為文淵閣十儒之一的陳碩陳先生冷笑了一聲:“說來說去,還是陳善那個孽畜。早知他今日如此,當年他年幼時,我陳家就不該賞他一碗飯,那今日還有他陳善什麽事?”剩下來的話就不消說了,若非陳善,時局又怎會動蕩?他們文官又怎會到如今這無事可做的地步?

虞世基尷尬的低下頭,並未接話。倒是站在虞世基身邊,國子監的教學博士柳閔之忍不住瞟了陳碩一眼:這位陳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