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信件

“吃飯了。”有人喊他。

唐翎回頭,見那男人手裏一手捏著一只肉夾饃,另一手捧著一碗胡辣湯邊吃邊啃,這是長安當地百姓最常吃的吃食之一。

他眉頭微微緊蹙,雖說年紀不大,額頭卻已出現了幾條慣常的細紋,這個模樣,同長安城街頭巷尾忙於勞作的普通漢子沒什麽兩樣。

他叫溫韜,是個精通摸金的高手,那一日也是他帶著兩個人將他從法場救走的。當場救人,瞞過這麽多人,甚至還有東淺公子那等人,難度有多大,已經不言而喻。

他從小馬紮上站了起來,坐的有些久了,以至於初初站起來時,還有些頭暈,他走過去,默默地吃著桌上的東西。這裏的三個漢子話並不多,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小馬紮上曬太陽,他也跟著一起曬,但往往曬上一天還是覺得冷。

自那一日自己被人救下已經三天了,直到現在,他還能清晰的回想起自己與那個女孩子當時說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你救下我是為了對付東淺公子,也是為了你自己。”

女孩子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不錯,不然我何苦要費了力救你?”

一點掩飾也無,她毫不隱瞞她的目的。因為分身乏術,忌憚東淺公子這等人,所以救了他,所以要他報仇。

動機不純,卻很是坦蕩,是篤定主意他不會拒絕吧!事實也正是如此,他無法拒絕,唐家滿門被斬,唯一活下來的他除了報仇,還能做什麽?

這裏的三個人對他要做的事情恍若未聞,只每日安安靜靜的曬太陽,吃著買回來的食物,爐子上溫些黃酒茶水,他就算是要出去,也從不過問。好似三個人每個人都在各自生活,卻又確確實實的住在同一屋檐下,莫名的和諧。

真是三個怪人!

他吃完東西,將碗洗好,將桌子擦幹凈。

“我想出去看看。”他說。

“去吧!回來吃飯麽?”開口問的還是溫韜。

他點頭:“嗯,回來。”

那三個人沒有再說什麽了,一副隨他去的模樣。他摸了摸臉,這是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卻能辨認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的臉。這絕妙的易容手法是那個女孩子的手筆。

他縮著脖子出了門,穿著厚襖,弓著腰,同長安城內一般的邋遢光棍別無二致。就連街頭玩耍的孩子都不多看他一眼。

他在街口的石階上坐了半晌,沒有人來詢問過,甚至連多余的眼神也無。這一坐就是一個上午,再沒有聽到有人在提他唐家的事情,他就坐在那裏,不聲不響。

不過三天而已,再也沒有人提及他唐家,前不久的風光入城,和滿門問罪的事情明明也不過幾天的事情,卻已不再有人提及了。長安啊!他抱住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臂膀中。前不久還意氣風發的少年兒郎仿佛瞬間老去,他活著還能做什麽?除了報仇殺了東淺公子想不到其他。

……

驛站裏的小吏坐在屋裏,屋裏燒著熱熱的炭火,小吏對著滿桌的書信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整理著信件。

從門外響起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小吏睜著惺忪的睡眼,也未看他,只出聲道:“來取信的啊!叫什麽名字。”

“我姓裴。”

這聲音真好聽啊,小吏出自本能反應的擡頭,卻看到了更好看的人,容色令人驚艷,是以不由一怔。

“看什麽?”被看的那人卻蹙了蹙眉,“信件。”

“哦……哦,”被提醒過的小吏這才反應過來,低頭從一堆信件中扒拉出一封,“這裏有一封,裴羨之,從江南寄來的。”

裴羨之點了點頭,接過了信件,轉身欲走。

小吏卻又喊了一聲:“還有一封,寄給裴宗之的,你是哪個?”

寄給……裴宗之的?裴羨之身形停了停,轉過身去:“那一起給我吧,裴宗之麽?是我大哥。”

裴羨之,裴宗之?小吏讀了讀名字,點頭,確實很像兄弟啊!便將信遞了過去。

……

……

一進門,就看到柳閔之裹得厚厚實實的坐在院子裏,裴羨之朝他略略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而後經過他的身邊。

“表兄啊,你幹嘛去了?”柳閔之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噴嚏,嘀咕道,“大早上就不見你的人了。”

“取信去了。”裴羨之揚了揚手裏的兩封信,“還順帶幫大哥取了,有空送過去。”

柳閔之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才懶得管呢!

那頭裴羨之已經走入了屋中,到桌前坐下,拆開了自己的信,越看臉色卻越是凝重。待到看完之後,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頓了半晌,目光落到了桌上還有一封信上,這是寄給裴宗之的,看寄信地址滁州,大哥這樣的人何時認識滁州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