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言實

第二日,日頭高照,是難得的大晴天,黃天道旁的生煎包子攤上照例坐滿了人。

眼看快到正午,依舊熱的發悶,有人突然提了起來:“昨天的那個小先生不是說要下雨麽?怎麽瞧著今天老天爺心情不錯啊!”

笑聲而起,倒算不得嘲笑,純粹樂呵樂呵罷了。

隆隆的悶雷閃過,方才還大好的日頭頃刻間灰暗了下來,狂風已起,風雨欲來。

“那先生……那先生說中了!”一瞬間的寂靜之後,有人驚呼了起來。

“下雨了,攤主快尋個地方避一避!”

……

周圍的販夫走卒開始尋起避雨的地方,做生煎包的小姑娘動作慢了一些,眼見周圍的廊下已占了不少攤子,她這攤頭卻是沒地方可避了。

小姑娘急的直跳腳。

“找找還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挪個地方出來?”素日裏的老熟客熱心的幫忙出主意。

只是尋了半天終究毫無所獲。

這時候有人出聲了:“昨天那個先生不是說了麽?讓你用著瞧瞧的。”

“對對對,昨天那個先生不是給了你那一塊什麽東西了嗎?快用著看看。”雨下的突然,對於一個有幾分真本事的術士先生的尊重信任仿佛來自於本能。

眾人的勸說之下,那小姑娘從腰間的囊袋裏摸出一柄銅鏡,看了看方向,向東麽?一步、二步、三步……八步、九步……好像沒什麽奇怪的呀,小姑娘有些猶豫的邁出了最後一步,銅鏡中一閃而過,小姑娘本能的眯了眯眼,看向腳下,扒拉開塵土之下是一只明晃晃的金鐲子。

小姑娘雖算不得富裕,但為人良善,立刻高呼:“這是何人的鐲子?”

關注著這方動向的人有些蠢蠢欲動了,金鐲子啊,便在此時,有人自遠處趕來:“上頭可是寫了寶簪二字。”

小姑娘低頭,似是識字的,看了看,點頭:“不錯,這是你的鐲子吧!”

那身著棕色直袍大褂的中年男子愣了一愣,接過鐲子細細看了看便收了起來,鄭重其事的道謝:“多謝了,拾金而不昧,說著簡單,要做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小姑娘笑了笑,回去推攤子,繼續尋找能避雨的地方,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卻笑了起來:“別尋了,到我那裏去避一避吧!”

突如其來的驚喜,小姑娘連忙道謝。

這時候有人認出:“這不是行客居的王德章麽?”

行客居是黃天道上有名的茶樓,他願意行個方便自是再好不過了,更有甚者,茶樓裏的點心供應……有人不由思量的多了些,能同他搭上了線頭,當真是走了大運。

說話間小姑娘已跟著王德章走遠了,只是待人離開之後,避雨處的喧囂立刻起來了。

“那個先生說的一點都沒錯。”

“今天那先生沒來,前些日子倒是一直看到那先生出現的。”

“看那位先生雖是十分年輕的樣子,但手段卻是不凡。”

“你這婆娘少來了,是看人家長得俊吧!”

哄堂大笑。

“也不知道那位先生明天來不來了,說起來,總覺得最近家裏不太平,不若讓那位先生算一算。”

“是啊是啊!”

……

一個時辰的雨很快散去,天再次放明,眾人議論著離去了。

·

“楊公,這推椅如何?”朱國公笑眯眯的把楊筠松扶上了推椅,試著退了幾步,“怕您坐著顛,輪子外頭包了皮。”

楊筠松眯著眼睛點了點頭。

朱國公回頭與李義山對視了一眼,輕舒了一口氣,一個小童慢悠悠的在旁邊走著。

“臭小子!”楊筠松伸手便是一記。

小童捂著額頭看著楊筠松。

“這般不情不願的模樣做什麽?帶你出去玩還不好?”

“我書還沒看完。”

“看完了又能怎麽樣?做書呆子麽?”楊筠松有吹胡子瞪眼,“死讀書沒用。”

“不讀書更沒用。”小童說道,“我不能學富五車,總要學富三車的。”

“蠢。”楊筠松冷哼了一眼,“再看書中午不準吃飯。”

“那我不看了。”小童想了想道,“我在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飯怕是會長的醜,您小時候就吃不好飯。”

“嗯,你知道就好了……”楊筠松滿意的點了點頭卻隨即反應過來,“臭小子,你敢埋汰我,看我不揍你。”

小童手一攤:“這就是讀書的好處,你罵不過我。”

讀書是為罵人?李義山跟朱懷對視了一眼,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細想又覺得有幾分道理,這世上罵人最厲害的絕對不是那些三街九巷的百姓流民,而是朝堂之上以徐長山為首的文淵閣十儒,這些讀書人罵起人來不帶臟字,偏偏罵你你還聽不出來,拍手叫好。朝堂之上,哪個得罪過的沒被拐著彎罵過?人家罵叫粗俗,十大儒罵就叫真性情,這也委實太不公平了。說起來曾經十大儒如今只剩下五位了,而十儒之首徐長山的老父半年前病了,纏綿病榻半年之久,昨日夜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