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因為傷到了腳,而且翻走了長時間的山路,之後的幾天,她都安分的待在洞穴裏,簪篦釵環都換了東西,所以長長披散下來的長發只能被她隨意綁起來。
短短的時間,她已經接受了住在這裏的日子,相比失憶之前像是變了一個人,輕松且快樂,每天不會再膽戰心驚,發愁該如何才能離開這裏好好活下去。
好像她早已經告別了大家閨秀的生活,雖然那些生活她已經不再記得起。
她帶回了不少醫外傷的藥,男子每天都會耐著性子給她腳上的傷換藥,雖然每次都是一副寡淡的神情,看不出情緒,但是舉止間的關懷已經讓她非常開心了。
每次敷完她的傷,搗碎的藥草總有剩余,她會把它們又敷在他被金霧勒傷的手腕上。
他起初還會皺眉,之後已經不會再表現出什麽。
沒有吃的東西時,她會找一個天氣好的時候爬出去找些果子和藥材,她最新認識了不少可以外敷內用的中草藥,夜裏也會幫他包紮護理傷口。
兩人很少交流,互相照顧時都是沉默的。
他的傷勢比她預想的要嚴重,三四天的藥換過去,他胸前被金鳥利爪穿透的傷依舊會往外浸血。
有時候她會抓著那些紫色果實問:“這些藥真的有用嗎?哪裏能找到血涑子呢……”
男子會說:“它長在你想象不到,也去不了的地方。”
她問了幾次,漸漸不抱什麽希望,又想,長安總是有的吧。
後來她再出去采果子和藥草時,就會時時站在山的高處眺望著遠處珠光寶氣的繁華城池,有一次她試著想往長安走,又想起他告誡她不要離開這座山。
之前她踩到獵戶陷阱時,就是在另一座深山的山坳裏,那時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她只好頗為不甘的背著東西往回走,卻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
一個相貌特別好看,穿著錦衣瀾袍的年輕男子。
他像一個在深山中遊蕩的孤魂,似乎在找尋什麽東西,看見她時表情意外。
她覺得這人奇怪,便提防著快速走遠了。
他見狀微微挑眉,倒也沒跟著她,也不說話,只是一直一直盯著她。
似乎想在她身上找出點什麽不同。
她更害怕,走的更快了,這時後頭才傳來一個聲音,“你找血涑子幹什麽?”
完了,剛剛的自言自語被他聽去了。
“別害怕,我是來幫你的。”他依舊沒靠近她,“這些天你都去了哪裏?”
她沒有吭聲。
“潮生因為弄丟了你,哭了好幾天,我們到處找你,你怎麽會在離山澗這麽遠的地方……”頓了頓,他又皺起眉道:“你不是去找羅公遠了嗎?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了,你找到他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她一個也聽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難道是在山中受了傷摔壞了腦袋麽?”
她大概能聽出他沒多大的惡意,“你認識我?”
“認識。”
“你還知道血涑子?”
“當然,你身體裏就有一支千年的血涑子,你的血,價值連城。”
她一臉震驚的看著他,“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那多少血可以救人?”
“血畢竟不是藥,即便再有效用,藥力也只有微薄的一部分,如果想救人,需要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他說:“你想救誰?”
她大概也覺得和人私奔不是什麽應該為外人道的事,只模糊的說:“一個落難的朋友。”
柳寒塘仔細審視了她一番,她散著頭發,沒有任何頭飾,不施脂粉,穿著離開時那件羅裙,裙子上已經劃了很多個口子,雖然洗的幹凈,卻依然有種狼狽的感覺,他忍不住皺眉,“你在深山中還有朋友?是新交的麽?你這幾天就是和她一起?”
她不想多做解釋,急於離開的施了施禮,“是的,我不能和你多說啦,他還在等著我呢。”
柳寒塘察覺出她的提防和急於脫身,微微眯眼說:“既然你無恙,我也沒什麽可再擔心的。”他點首回了一禮,“咱們就此別過。”
她點點頭,邊走邊抱拳重復:“就此別過。”
走了很遠,後面的人突兀的又問了句,“你還記得傅子瑜麽?”
她站住了步子,回頭又看了他一眼,茫然的搖搖頭。
“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麽?”
她還是搖頭。
他在很遠的地方表情模糊的說:“你曾托付過我一件事情,若你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我須要提醒你……”
她眸光微動,“提醒我什麽?”
他話說一半卻欲言又止,半晌之後釋然一笑,“罷了,以前那些糟心事令你輾轉不能安眠,你忘了也好。”頓了頓,他說:“如果可以,還是去江南吧,那個人——”他頓了頓,表情攸然變冷,“很可能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