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葬禮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劉勢光留在禮堂裏,說要開解開解羅彪,辛月便獨自一人出來拿車。

此時不過七點,太陽沒完全出來,天色陰陰的,空氣裏還飄著點晨露潮濕的味道。

辛月一身黑衣,肅穆冷艷,高跟鞋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露天停車場裏。

這個時間,停車場裏的車不多,辛月一眼便看見了自己車旁站著的那個人。

易宣背對著她,身邊有縷縷煙霧飄散。

聽見身後的腳步,他偏了偏頭,側臉好看到令人窒息。

比起五年前,他更高了些,肩膀的輪廓也更寬闊結實了。

時光洗去了他五官的青澀,卻洗不掉他身上沉郁的氣息。

看見辛月,他忙把手上的煙頭塞進口袋,雙手插兜,轉過身面對著她。

幼稚慌張的動作讓辛月有些恍惚。

定了定神,她擡腳走過去。

“結束了?”易宣問。

“嗯。”辛月輕聲應。

她停在車頭的位置,垂眸掃過易宣藏著煙頭的口袋,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扔掉,會燒起來。”

她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淡淡說了這幾個字,易宣卻被瞬間安拉回了五年前。

那是高考前的某個夜晚,他在陽台上抽了煙,看見辛月從房間出來,他順手把煙頭藏進口袋裏。

那時,辛月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扔掉,會燒起來。’

易宣心神一晃,恍惚以為自己還是19歲,“月……”

“那邊有垃圾桶。”仿佛沒有聽見易宣在叫她,辛月從把包裏拿出車鑰匙,示意他不要擋在車門的位置,“你站在那裏,我沒辦法進去。”

易宣一怔,往後退了兩步。

辛月抿了抿嘴角,上前打開車門。

以為她這就要走,易宣下意識地伸手撐住車門。

“你現在就要走嗎?你不跟……劉勢光,他們一起去吃飯嗎?”

辛月看了眼撐在門框上的那只手,淡淡說:“光叔在禮堂裏陪羅彪說話,我來拿車。”

易宣身心一松,放開了手。

辛月對他淡淡頷首,視線不經意地瞥見他的左眼,她動作頓了頓。

易宣的左眼從前只是弱視,眸光比右眼暗淡一些,但現在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原本沉黑的眸子似乎被蒙上了一層濃霧,灰蒙蒙的。

她這樣定定地望著他,讓易宣心口倏地一緊。

手不自覺地伸向了她。

“再不扔掉,真的要燒起來了。”

辛月淡淡說著,坐進了車裏。

她關上車門,車窗搖下來,“我先過去了,一會餐廳見。”

看著她的車子開出視線,易宣僵在半空的手伸向右邊的口袋。

未熄滅的煙頭揣在兜裏,很燙。

但他不覺得疼。

*

葬禮結束後的宴席,是秦丞一早就安排好的。他以為會有很多人到場,墓園旁邊的四星酒店裏,他包了一整個大廳。

宴會廳的舞台今天被裝點的很莊嚴,台下唯一開席的桌子上只坐了六個人,剩下一廳的空桌子顯得異常詭異和滑稽。

秦丞環視了一圈飯桌上其余的五個人,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原本他還擔心定的位置不夠,沒想到了最後卻連一桌都坐不滿。

更沒想到,今天該來的人一個都不來,不該來的卻千裏迢迢從國外飛回來了。

因為是早上,易宣臨時讓酒店把定好的菜換成了一桌的粥粉面,還有精致的茶點。美名其曰早上吃的太油,對身體不好。

什麽對身體不好,對誰身體不好?之前辛月走的時候,他們陪著他沒日沒夜喝酒的時候他怎麽不擔心對他們身體好不好?真的是。

望著這一桌清湯寡水,秦丞悄悄看了看身邊的易宣,又擡眼望了望對面的辛月,默默吐槽。

羅彪和劉勢光一起坐在主位,臉色都不太好看。羅彪的眼睛,到現在都還是紅的。

這兩個年過四十的人,不論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各為其主,從上一輩的輝煌到這一代的糾葛,他們都看在眼裏也參與其中。

易鴻德離世,羅彪心裏有多悲涼,劉勢光很能理解。

他把桌上的紅酒白酒全都撬開,給羅彪和自己一個人倒上一整杯,仰頭飲盡,兩人開始惺惺相惜。

待一瓶白酒下肚,劉勢光拍了拍羅彪的肩膀,寬慰他道:“阿彪,看開點。人活一輩子,誰沒有一死?你能替易老大送終,已經很不錯了。想當年辛哥走的時候,我不得已飄在外面,他的身後事都是我們家大小姐一個人操辦。她那時候才16歲啊!”

劉勢光說著,易宣擡眸看了一眼辛月。

她淡淡坐在那裏,冷艷地像一幅水墨畫。

歲月沒有折損她的美麗,而是讓她的青春沉澱出了更加迷人的成熟韻味。

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他的心沒有一天不是為她而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