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瓣桃花(第2/4頁)

我應付人的時候就愛說自己去閑逛,這明顯是被女朋友傳染了。但上次我說去閑逛,他差點把我氣死——他說,你冷嗎?我說冷。他說,凍死活該。

這是人說的話嗎?

可是輪到他在外面受凍的時候,我想到的就是他只穿了兩件薄襯衫,又心疼得心都擰了起來,但嘴上只能說:“不是吧,閑逛啊……”

“好,我掛了。”

保姆姐姐叫我讓他先掛。我沒聽清楚,叫他等了一下,然後說:“啊,我姐姐說讓我叫你先掛。”

保姆姐姐無聲尖叫狀,兩手卡著我的脖子搖晃,差點掐死我。

那時候,我特佩服自己的原地復活能力。他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就不生氣了,笑得連自己都收不住嘴,還打開電腦開始,一邊扯著嗓子唱歌,一邊瘋打遊戲。

就在經驗99.9%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打開手機,隨意掃了一眼,發現是一條QQ消息——

寒星:“我現在上了你又不在,真是的。”

活了十五年,那是我關遊戲最快的一次。我趕緊回復他:“我在我在。你不是回去了嘛,怎麽又來了?”

“陳奕迅的《最佳損友》是哪張專輯上的?”

“不知道哦,你喜歡陳奕迅?我查查看,專輯是《Life tinues…》。”

“有個人很喜歡這首歌。”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不是好事情,還是裝了一下傻:“是菠蘿學長嗎?”

“不是。”

“那就是眼鏡姐姐嘍?”雖然我知道他可能會生氣,甚至立刻就下,但是還是沒忍住。

“嗯。”

不知道他說這個是什麽意思。這次生氣的該是我了。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提她,他卻自己提了。我眼角濕潤,氣鼓鼓地打字:“喔。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所以想這樣甩了我?你要是喜歡她就去追,但是別告訴我。等你追到以後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我說過了我不會追她,只是有個人在我心中打開了一扇窗,忘記她需要時間。你能理解嗎?”

如果打開了以後這麽輕易能關閉,我會勸嗎?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回復:“你如果真的不喜歡她了,我當然不會說什麽。我只希望你別後悔。”

“你的那個班草呢?”

“……???什麽啊,我早就忘記這回事了。”

“這個女生是誰?她好像有事要找你。”

他答非所問地發了一張截圖給我,那是我初中死黨的QQ界面。上高中以後,我一直很擔心她的狀態,但她這時候出現,我總覺得預感不太好,趕緊跟杜寒川說:“你別聽她瞎說啊,我和她那個男朋友什麽都不是,就是曾經單純好感而已。”

“好。”

只有這一個字,十五歲自認為是酷炫少女的我,抱著手機笑成了傻子。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對了,翩翩。其實我會抽煙,喝酒也是常事。只是不希望別人看到而已。還有,每次你看不清楚我的表情,我都是在笑。還記得校花說我的喉結大麽,估計是抽煙的原因。”

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日記裏寫過,他是很純凈的男孩子,不喝酒不抽煙。經常不知道他從遠處看我是什麽表情。

而我的日記,只有保姆姐姐看過。

當時覺得她太坑了,出賣我,害我那麽難堪,還去客廳和她吵了一架。現在想想,真是神助攻的溫柔姐姐。如今她已經回老家開了一家美甲店,嫁人了,生了一個很漂亮的兒子,過得很幸福。

當時我是傻得出奇的女孩,杜寒川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深深牽動我的情緒,以至於現在還能記得自己喜歡他的各種細節:他喜歡享受自己的世界,垂頭聽著很抒情很溫軟的音樂;他喜歡站著看雜志,即便有人從身邊走過去,也不會分神;他寫作業時喜歡晃動筆杆,兩條長長的眉輕輕蹙著,好看極了;他投籃的時候,頭發的弧度如同絲綢……

還有那麽一次,他在籃球場上運球,累了就在林蔭道上、鐵欄旁休息。我偷偷走過去,有些手足無措地喊他。陽光簌簌灑了他一身,把他格外烏黑的發照得礦石般發亮。似乎被陽光刺了眼,他眯著眼睛,回頭看著我,瞳孔淺褐色琥珀般美麗,唇色淡到幾乎與膚色同色。與我對視的刹那,他好像是有些害羞,卻又要用大男子的冷漠掩飾,於是別過頭,想要裝作不在意。

“翩翩,你來了。”

這麽多年過去,我已經忘記了他的聲音,卻記得他溫柔的語調。

相當遙遠又清晰的一幕,無數次懷念,卻不曾出現在夢中。

曾經無數次想念,希望自己能夠夢到他。因為已經快要忘記他的樣子,如果再不夢見一次,可能我連他的相貌也快忘記了……

只記得,初戀是十五歲夏季的冰檸檬水,清香且明亮,吞飲下去是幸福的,浸泡在胸口的卻是無法說出口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