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瓣桃花(第2/4頁)

一個三十五歲已婚已育的女人選擇離婚出國讀書,在那個年代可以說是聞所未聞。但她就是這麽剛。

對我媽這種選擇,我是一臉懵逼的。因為她不要我爸也不要我,理由是她覺得我不像她,不是她親生的娃兒,她看到我這張復刻我爸的臉就不安逸。我當時哭得天崩地裂,還以為自己真是哪個阿姨生的,現在長大了感覺被她忽悠。

我媽跑了以後,老爸慌了,趕緊飛美國跪求挽留,結果發現我媽已經神速交了男朋友,還是她中學時的初戀。就這樣,我爸被掃地回國。

雖然我是被老媽拋棄的,養我的人依然是我爸,但那時候我青春期中二病嚴重,特別特別特別討厭他。只要他跟我講話,我就會懟他,也不畫畫了,還掉進了網遊坑,天天對著電腦打打殺殺,口頭禪是“媽賣批”,宛如一個十歲的智障小男孩。他如果教訓我,我開口就是“你這個搞外遇的爹沒資格這麽說我”,氣得他幾次差點動手打我,最後摔門就走。他摔門那會兒我是很憤怒很傷心的,但最多過五分鐘,我就又重新對著網遊拍著鍵盤喊起了媽賣批。只留下保姆小姐姐——我們家唯一一個正常人,對著我的背影,顫抖地問一句,翩翩,你要不要吃點水果啊,我給你削。

在網遊的熏陶下,我初中的成績從全班前三掉到了全班二十三。脾氣暴躁地讀完了初中,我強烈要求回上海讀高中。我爸那時交了女朋友,看我也煩了,就讓我回了上海,他依然在重慶經營公司。

在父母離婚前,我一直是一個驕傲的大小姐,成績拔尖,從小畫畫獲獎無數,上學放學有司機保姆接送,穿的公主裙一定是全班最貴最仙兒的。同學沒人不知郝翩翩有個了不起的老爸,班裏人氣最高的男生跟我講話都恭敬得像個小太監。但因為有過這樣一段難以啟齒的初中經歷,上了高中以後,我性情大變,從不在學校說家裏的事,還展開了一段更加難以啟齒的高中生涯。

這段經歷用成年人的話來說,可以稍微美化一下:由於畫畫的緣故,我對美麗的事物特別敏感。我這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總是會為天使般的男孩子留下欣賞而深情的注視。

但我這人性格直,還是說實話吧。

我變成了一個花癡。

很可能因為我是郝總和趙總的女兒,繼承了郝總體內的狼性基因,和趙總的顏狗嗜好。真是棒極了,他倆優點一點沒學到。

迄今回想起來,我都覺得這個轉變非常令人費解。按理說,因為父母離婚,一個青春期的孩子受到的影響應該是變得沉默、自閉、郁郁寡歡才對。可我的轉變是變得過分外向了,剪掉了長發,再也不穿裙子,還跟班裏另一個花癡小姐妹小包子玩起了校草記錄遊戲,比流川楓的親衛隊還羞恥。

我倆分工行動,小包子負責對有校草潛力的男孩子進行追蹤、偵查、報告、總結,我負責目測數據、速寫。因為我會畫畫,目測男生的身高體重三圍很精準,而且還充分利用了自己的繪畫優勢,開始速寫她發現的各種美少年,給他們取外號,為他們用身高、體重編排號。例如18062,那就是指一米八、六十二公斤的小帥哥。

高一開始不到一個星期,我和小包子就記錄了七位潛力校草的資料,一個高一的,兩個高二的,四個高三的——很顯然,高一女孩子都有學長情節。

18457就是在這個期間出現的。

那天下午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我在校園林蔭道旁畫風景,忽然擡頭就看到了籃球場上的一群男生。有一個男孩子正在投籃,個子很高,劉海微長,穿著深藍色的T恤和同色的牛仔褲,皮膚白得會發光,動作瀟灑得像從動漫裏走出來的一樣。

我一瞬間就失了神,停下手中的動作,第一次看到帥哥卻不想跟花癡小姐妹分享,只是一直默默觀賞眼前美景。

但沒出幾分鐘,我就聽到小包子尖叫著對一大堆女生喊了一聲:“大——帥——哥!”刹那間,班裏的女孩子們蜂擁而上,問“在哪裏在哪裏”。小包子指給她們看,果然,是我留意到的那個男孩子。

以往我和小包子出挑的那些帥哥,我畫來給班裏的女孩子看,大家都是議論紛紛,各持己見。唯獨這一回,女孩子們審美達到了高度一致,都說這個真的很不錯。然後,花癡小分隊人數分分鐘擴充到了六個。

周一升旗儀式,18457跟我們之前記錄的另一個叫菠蘿的帥哥走在一起。我和小包子一起求天求地求菩薩,一定保佑我們可愛的18457是高二的,那樣我們就可以再看他一年了。

他走開以後,我們偷偷找到了菠蘿,問他,學長,你們的校服是高幾的。菠蘿輕松地說,高三呀。我和小包子呆了大概10秒左右,接著抱著痛苦咆哮狀,弄得人家菠蘿以為看到了倆神經病。後來,每當我們看到18457穿著高三校服招搖過市,就滿臉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