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4/5頁)

對面的人又陷入沉默。

枯黃的落葉順著風飛旋而過,從街心輾轉飄到了街尾,落到了那人的身上。

他擡手將肩上的落葉撣掉,苦澀道:“我知道說服不了你,也罷,你多保重吧。”說罷,轉身要走。

孟淮竹叫住了他。

“你不必擔心皇帝會懷疑你,我今日還辦了一件事,會讓皇帝消除對你的懷疑。”

那人背對著孟淮竹,緘然片刻,搖了搖頭:“你不了解陛下,他若是要懷疑一個人,不會輕易打消的,在他的世界裏,是寧可錯殺不會放過的。近來好些事情……他已經不讓近身的人知道了,哪怕是他從前最信任的人。”

孟淮竹的臉上浮過擔憂,凝望著前人的背影,輕輕道:“那你多加小心,必要時候保全自己要緊,若實在不行,就讓淮雪救你。”

那人點了點頭,在黑暗中疾步遠去,不多時便消失在荒寂無人的街衢盡頭。

……

殿內軒窗四敞,有微涼秋風灌湧而入,吹得幔帳翩然飄起。

江璃坐在榻邊,撫著寧嬈的掌心,望向她寧靜酣睡的面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還想裝睡裝到什麽時候?”

寧嬈嘴角略微抽搐,睜開了一道縫。

江璃那冗長的、刺繡著繁復九章蟠醨龍紋的纁裳鋪陳在身後,被風吹得衣角瑟瑟。

她躺著,嘿嘿一笑:“你怎麽這麽厲害啊,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江璃的心裏漫過不安,聲音不由得發顫:“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寧嬈保持著僵硬的微笑:“我就剛醒,我醒那時候你們正掐的厲害,我估摸著這時候我要是推開壁櫥的門出來,大家興許都會有些尷尬,所以就……”

“哦。”江璃垂落下睫羽,顯出隱晦的郁色。

寧嬈知道他在抑郁什麽。

不就是孟淮竹那句“你有的是能令她難堪,有苦難言的法子折磨她”嘛。

沒錯,她都聽到了。

可是聽到又怎麽樣?

前塵往事她都已經記不起來了,面前的江璃又是個貼合心意、活生生的人,難不成她會因為孟淮竹的幾句話而去莫名其妙地疏遠、憎惡、記恨他麽?

那她也太傻了。

因此在江璃如織絮般細密平鋪的沉默裏,她坐起來,握住了他的手,道:“我估摸著過去的我也沒有生你的氣,不然不會寧可喝六尾窟殺也不肯聽姐姐的話給你下毒。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想讓你死,那分明是愛慘了你嘛。所以,別胡思亂想了,多大點事。”

江璃嘴唇顫了顫,倏然傾身將寧嬈擁入懷中。

他的胳膊緊箍住她的背,“阿嬈……”

寧嬈擡手來回地撫著他的背,輕聲哄著:“好了,好了,沒事了啊,別多想……”

哄著哄著,她自己多想了……分明是他從前欺負了她,分明她是受害的人,怎麽反過來成了她哄著他了?

他堂堂天子,每日在朝堂上威風凜凜,讓誰死誰就得死,怎麽到了她跟前就成了個需要軟語哄勸的孩子,嬌嫩成這樣。

她嘆了口氣,把江璃推開,道:“今日姐姐讓我去給她辦一件事,我仔細品了品,覺得不對勁。”

江璃低垂著頭,精神缺缺,顯然沒當回事,只是應付公事似得道:“你說吧。”

“她讓我找宣若,她說你將義父交給了宣若看管,讓我求他把義父放了。”

江璃的眉宇輕微蹙了蹙。

寧嬈也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若一切順利,她鬼迷心竅真聽了孟淮竹的安排,到時陳宣若真把義父放了,那一頂私通雲梁的帽子鐵定是要扣在陳宣若的頭上。

孟淮竹此舉看似隨意,分明是存了壞心,要來陷害陳宣若。

她能想通的事情,江璃定然也能想通。

但江璃卻略微思忖,好似並沒有放在心上,蹙起的眉宇舒展開,打了個呵欠,彎身褪掉靴子,脫去外裳,爬上了榻。

他掀開被衾鉆進去,將穿著薄薄寢衣的寧嬈摟進懷裏,道:“我看我還是守著你吧,你得不離我左右,我才能安心。”

寧嬈趴在他胸前,喏喏道:“剛才姐姐說,她想和我換,她覺得你挺好的,覺得英儒挺可愛的,她覺得好東西都讓我給占了,她想代替我來做這個皇後。”

江璃撫著她的腦後,順著柔韌青絲一撫到底,眼皮都沒睜,只淡然道:“嗯,她做夢。”

寧嬈眼底閃爍著惴惴不安,蹭了蹭江璃的下頜,問:“你會一眼就認出我們嗎?我的意思是,如果姐姐打扮得再像一點我,說話再像一點,我們之間的那些事她都知道,言語中也找不出破綻,你……會不會就把她當成我了?”

“不會。”江璃答得幹脆。

寧嬈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不禁咧嘴輕笑,口水落到江璃的下巴上,又順著他的脖頸流到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