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3/5頁)

江璃快步趕過來,卻不上前,只在河沿三丈開外站住,崔阮浩給他撐著傘,華蓋般大小的折枝花油紙傘下遮出一片幹凈清怡的天地,方寸之隔,卻與外面的兵荒馬亂、雞飛狗跳判若兩個世界。

江璃負袖而立,顯得很沉定自若,聲音也清潤寧靜:“你要是想跳啊,別在這個時候跳。大白天的,人都被你招來了,眼睜睜看你跳下去,救還是不救?”

“你這樣,半夜尋個僻靜點的深河去跳,死遠點,到時候朕再派京兆府、城防軍大張旗鼓地搜尋你,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給外人看,等找著你的屍體了朕必會將你風光大葬,到時你既如願死了,又全了朕的名聲,兩全其美。”

江偃站在河邊大石上,任由秋雨微涼將自己澆灌的濕漉漉,傷心地看著江璃,哭道:“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睡安穩覺了,我死了你心裏就舒坦了,是不是?”

寧嬈正提著裙子自雨中追上來,水石路滑,一踉蹌,忙拽住江璃的衣角。

江璃掠了她一眼,轉而看向江偃,面無表情道:“是,你要是死了,朕就安心了。”

江偃傷戚戚地凝望著自己的兄長,滿面痛楚,一咬牙,撩起衣袍就要往下跳。

“別!”寧嬈忙奔上去,緩聲勸道:“楚王你別跳。你皇兄說的是氣話,他只有你一個弟弟,怎舍得你去死?再者說……”她偷覷了江璃一眼,壓低聲音道:“你要是真不願意這門婚事,可以慢慢跟你皇兄商量,何必這般要死要活的,世事無絕對,總還有商量的余地。”

寧嬈想的是,先不管能不能商量,能不能更改,把江偃從石頭上勸下來要緊。因她記憶中,這是個外表吊兒郎當、好似對一切都不在乎,但其實心底無比脆弱、很是看重情義的少年,若是由著江璃這般夾槍帶棒地激下去,難保他不會一沖動真跳。

可這話悠悠蕩蕩地傳到了一邊的陳吟初耳中,她當下眉宇橫斜,不樂意了。甩開給她遮雨的侍女,快步奔到河邊,尖聲叫道:“什麽叫還可以商量?白紙黑字的聖旨都發出去了,難不成還想出爾反爾?”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立在河石上的江偃,咬牙道:“你當就你會跳啊?我也跳!我還把話撂這兒了,你要是敢反悔不娶我,我今天就要溺死在這條河裏!”

說罷,撩裙上了另一塊大石。

原本聚在江偃身邊的內侍和禁衛分了一半忙去把陳吟初圍起來。

可陳吟初顯然是個狠人,不像江偃似得只會玩花架子,她拳打腳踢地揮退了聚在自己身邊的人,擰起冗沓的衣裙,前傾了身子作勢就要跳。

寧嬈回了頭,見江璃還遠遠站在傘蓋之下,大雨從他身側斜漾而過,他兀自氣定神閑,一副看戲的模樣。

嘆了口氣,又過去勸陳吟初。

“陳貴女,你可不比楚王,你是個姑娘家,萬一要是落了水,被人濕漉漉地撈上來,那聲名不就全毀了。到時楚王更有理由不認這門婚事了……”

陳吟初抹了一把臉,雨水將她臉上的脂粉悉數沖刷幹凈,滿是幽怨地抽噎道:“我哪裏還有什麽名聲?為了嫁景怡,我的名聲早就被我作賤光了,如今也沒什麽可在乎的了……”

說罷,像是勾起了傷心事,越發顯出對塵世無所貪戀的悲愴,決絕地望向清澈河底,傾身跳去。

寧嬈看著,陳吟初的身邊全聚了些禁衛,宮女和內侍都躲得遠遠的,想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若是眾目睽睽之下被禁衛攔腰拽胳膊地弄下來,傳揚出去這姑娘家還如何做人。也顧不得想別的,忙奔上去,抓住了陳吟初的胳膊,把她往下拽。

陳吟初看著小小的一個人,力氣竟大得很,她又站在高處,壓迫的寧嬈力氣只能使出三四分,兩人便你推我搡,糾纏了起來,竟誰也不能完全占到上風。

可兩人都忽略了河邊鋪著的是鵝暖石,石頭被雨水沖刷的平滑至極,推搡間寧嬈沒留心腳下,腳底一滑,竟甩開了陳吟初自己朝著河裏栽去。

玄珠反應最快,忙上前去拉她,可也只拽到了一片衣角,眼睜睜看著那滑涼的緞子自指間流去,只聽‘撲通’一聲,河心被砸出了一泊水窪,河水四濺飛迸,銀光繚亂。

江璃終於站不住了,臉色大變,腦子空了一瞬,忙撩起衣袍要下去撈人。被崔阮浩死命地攔腰抱住,沖左右大喊:“愣著幹什麽?下去救人呢,娘娘要是有個什麽,一個個都別想活!”

岸上混亂之間,寧嬈自己從河裏鳧了上來,抹了一把臉,被這冰涼的水和雨凍得直打哆嗦,眼前如飛著金光閃閃的尾翼,絞纏糾結,陣陣暈眩。

她有些郁悶地想: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可真是倒黴透頂了!

……

初秋的天本以沁涼,再加上連落了幾場雨,河中水涼如冰渣,寒涔入骨。寧嬈被撈上來送回昭陽殿,擦幹了身上的水裹著棉被連灌了好幾碗姜湯,身上的涼氣還四處流竄,驅散不盡,惹得她不停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