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齊荀壓根就沒留意到自己臉上的痕跡, 用了午膳過後,順慶奉茶時才注意到,及時提醒, “殿下臉上還有個唇印呢。”

順慶伺候了齊荀這些年, 就沒見過殿下慌亂過,可這回順慶的話音剛落,就瞧見齊荀臉上明顯生了紅。

齊荀起身出去的時候, 衣袍刮起了一陣風。

午膳時, 安嫻並不在東暖閣,適才被齊荀從椅子上抱起來, 腳才剛占地, 就慌不擇路地退了出去,臉上泛起的紅潮就如煮熟的蝦子,直接回了聽雪居, 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想。

那祖宗,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多正經的一個人,看起來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人物,無欲無求,怎就趁自己不備,強親了她兩回。

安嫻如此想的時候, 壓根就沒將問題想在自己身上,實則兩回都是她先湊上去的。

走過竹林的那段鵝暖石,安嫻的腳步有些顛,雙腳如踩到了雲彩上, 鼻腔裏還殘留著齊荀身上的薄荷清香,腦子一陣一陣地發懵,這番失魂落魄地回到聽雪居,倒是將昨夜的那股難受勁兒徹底忘了個幹凈。

安嫻與王嬤嬤幾乎是前後腳到的聽雪居,安嫻一出大堂,齊荀就吩咐了底下的人開始收拾。

王嬤嬤負責安嫻這邊的事務,齊荀吩咐完立馬就趕了過來,日子緊迫,當收拾的,得抓緊了,王嬤嬤一到聽雪居,就問這邊需不需要人手,或是路上還缺什麽,需要帶的東西得在天亮之前補齊了。

劉嬤嬤與鈴鐺倆人都被這消息震驚到了,知道齊國馬上就要有一場戰爭,可誰也沒想到,殿下會突然南下,而且還要帶上娘娘。

反應過來,兩人卻沒有安嫻的愁苦,皆是歡喜,若是去陳國,那娘娘也能借此回自己家,鈴鐺一興奮,立馬就進屋收拾,邊收拾邊說,“娘娘,咱們這回可以回家了。”

“街頭王婆子包的混沌,還有張家嫂子做的面皮,那些東西自從來了齊國,可就從來沒有見過了,娘娘喜歡,這回咱們回去好好吃,吃個飽。”

安嫻正靠在椅子上撐著下巴萎靡,聽了鈴鐺的話,才漸漸有了精神,不得不說,鈴鐺這小妮子很會說話,說的那些東西,她當真是喜歡的。

“還有啊,上回聽王嬤嬤說,香洲與吳國那一帶如今已然入了春,這陣子怕是早就開滿了花兒,娘娘這一路跟著殿下,可謂是有福了。”

安嫻終於將半塌下去的身子支起來,心頭的擔憂 ,隨著鈴鐺這兩句話,宛若成了雲煙,本就是個喜歡吃,喜歡熱鬧的主,如此分析,這趟南下不就正和她意?

先前只顧著避開齊荀,崇尚自由,如今眼瞧著馬上就要放飛在藍天白雲之下,有吃有喝有得玩,還要那圈在籠子裏的自由作甚?

安嫻眼前突然出現了曙光,起了勁,從椅子上起身,就換了一張臉,“那成,該帶上的都帶上,路上不能苦了自個兒!”

齊荀從東暖閣過來,便趕上了安嫻情緒高漲的時候。

以往每回離開齊國,齊荀都會過去一趟福壽宮與太後道別,這次也不例外,而自從除夕安嫻見過太後之後,太後已經念叨了她幾回,如此,齊荀才先來聽雪居領人。

今兒順慶沒來,就只有齊荀一人,練武的人腳步沉穩,沒發出半點聲響,安嫻因心頭藏著興奮,已經圍著屋子轉了幾回圈圈,偶爾幾聲銀鈴笑,完全沉醉在了美好的幻想之中,這番模樣過了好一陣,才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齊荀。

安嫻臉上的笑容笑的開懷,一時也來不及收回,幹脆就迎了上去,實則,在知道自己這趟跟著齊荀南下,並非受苦 ,而是有諸多好處之後,安嫻對齊荀的印象也就完全不同了。

“殿下。”安嫻走到齊荀身旁,甜甜地叫了一聲,完全忘記了,適才從大堂裏出來,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當時還想過,下回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這才轉了個眼,那份羞澀又不在了。

齊荀被安嫻明艷的笑容晃了眼,微微愣神之後,很快又鎮定了下來,在大堂時,他貼心的告訴她,本想得個好臉,然而見到的卻是愁眉苦臉,一副不樂意。

如今背著他,倒是知道高興了。

“跟孤去福壽宮。”齊荀很唾棄她的心不對口,也不明白為何非要同他裝,莫非在大堂內的那份羞澀也是裝出來的?

這一想,齊荀頓覺心口堵塞,臉色突然暗沉下來,轉過身連屋都沒進,踏過屋前的幾層台階,背著光孤傲地站在外面等她。

齊荀的身板子很直,安嫻第一次見他,就覺得像極了青松,今日同往常一般,齊荀依舊是一身深色紋蟒衣袍,站在午後的光線下,負手而立,周身氣勢卻冷冽如寒冬,讓人莫名生出敬畏。

安嫻望著齊荀挺直的背影好一陣子,不明白他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難不成還見不得人笑了。跨了門檻兒,安嫻也不敢再多言,一語不發的跟上齊荀,與他保持五步之遠,盡量不去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