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莊懷菁回到仁明宮內時, 肩上落了些白雪, 宮女忙幫她解下鬥篷衣, 塞給她一個新的暖爐。

她擡手輕輕打了個哈欠, 倒不覺得冷, 只是困極了。宮女已經幫他整理好床鋪, 用熱爐子暖過。這間仁明宮屬實是華麗舒適,以前雖沒住過人, 但用具和木料都很幹凈。

皇後娘娘得寵, 伺候的人也跟著享福, 雖有宮人想著諂媚討好, 但新皇素來不喜這種行為,也沒幾個敢觸他黴頭。

莊懷菁因懷著孩子,身子總是容易疲倦,程啟玉回來的時候, 她已經睡下許久。近些日子事情繁忙,她又要隨嬤嬤做事, 想不累都難。

程啟玉今日喝了酒, 身上有酒氣,她不想這味道, 所以他沐浴一番後又漱了口。

太監服侍他更衣, 外袍掛在黃花梨木架子上, 幹凈的明黃色裏衣料子貼身。他長得高大,孔武有力,不說話的時候總有一種淡淡的漠然。

明天有小朝會, 與大臣議事,卯時便要起身更衣漱洗,或許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天色已經很深,彎月懸掛在空中,淡淡的月光映在青石板地上,寒冷的風吹落枝杈間的白雪。

程啟玉擡起手,讓太監出去,修長的手指掀開幔帳,見她睡在靠裏的一邊,專門給他留了給位置。

穹頂墜著紅福字瑪瑙流蘇,幔帳兩邊的金鉤冰涼,床榻邊微微下陷,錦衾被掀開一角。莊懷菁睡得正好,長發落在枕頭上,她被這動作吵醒了些,睜開朦朧雙眼,意識有些模糊 見到人是他後,又安心閉上了眼睛,靠他近些。

她是下意識的動作,程啟玉卻又被逗得無聲笑了笑,蓋上大床被,抱她緊些。

他喜歡莊懷菁依賴他的樣子。

他們是一對真正的夫妻,拜過祖宗,世人見證,上過玉牒,誰也拆不開他們。

幔帳遮住夜明燈透出的柔和光芒,程啟玉望她微微皺起的眉眼,擡手輕輕幫她舒展了幾分。

程常宣和她今天的敬酒,他都看在眼裏,雖知他們是守禮法的,但心裏總歸是醋了些,他想程常宣身上有婚約,日子也定好了,以後也有王妃,該是守些本分,別盯著莊懷菁。

從前他便看程常宣追著她跑,以那時的身份和性子,不能說得太多,如今倒是好了些。

男人身形高大,愈發顯得懷中的女人嬌弱,但他們又好像天生一對樣,契合如一體,誰也分不開。他們要忙的事情太多,他雖是很想要她,但也必須得考慮她的身子,壓制住自己。

程啟玉在那方面的要求很強|烈,特別是她在自己身邊時,若是真弄了,肯定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停的。

莊懷菁要是哭了,那事情更加不能控制,他愛死了那嬌柔的泣聲,那時非得哄著她再來次,最後也只會狠狠讓她哭得更大聲些。

可他就是那樣的人,以前便是裝得再好,那也只是裝的。

程啟玉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閉了眼睛,他心想還有四個月,孩子就出世了。

幔帳輕輕垂落,雕雲紋腳踏上擺著兩雙鞋,床榻上的兩人早已經習慣彼此的存在,安然的一夜沒有夢境。

……

許是皇後娘娘的肚子大了些,怕生產時出什麽意外,皇帝便讓太醫院的禦醫隔些時候便來診脈,還給仁明宮加了不少伺候的人。

後宮現在只有皇後,又懷有身孕,便是再怎麽添伺候的人也不足為奇。

旁人只道帝後情深,莊懷菁卻越發覺得那裏哪裏怪怪的,宮內人多眼雜,處處都是人,她早就知道這些,從前進宮時謹言慎行,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那時她是陪莊夫人去見太皇太後,沒那麽多規矩。

但現在守著她的人實在是多了些,莊懷菁只是隨便找找,便能指出幾個,幾乎到哪都能看見。

莊懷菁性子喜靜,偶爾會想一個人靜一靜,但只要她擺手讓宮女太監退下去,他們就瑟瑟發抖跪下,求她饒命,仿佛只要一走,性命就沒了一樣,她倒也無意要別人性命,只得作罷。

她在查後宮支出賬簿時,老嬤嬤在旁陪她,不時和她說些後宮中的事,又給她說些別人少聽的隱晦事,如同宮女與宮女間的稀奇事,莊懷菁起初聽著當樂子,後來才發覺老嬤嬤並非是隨口一說,只是換著法子不離開。

除了大晚上要睡覺外,她的身邊都有人,就好像她是個金貴易碎的瓷器,人人都怕摔著。

也不大對,即便是睡覺的時候,旁邊也有個程啟玉。

先前在東宮摔了一跤,程啟玉嚇得讓她在殿寢殿內養病,即便想出去也不行,她那時知道自己理虧,也沒和他多爭論。

但現在孩子月份已經穩了,太醫都說她身子好,偏他不一樣,總要一堆人跟著她,便是自己懷著頭胎,又比別人知道的月份大一月,但程啟玉關心也過了頭。

新皇下了命令,不得讓她一個人待著。莊懷菁問了他幾次,他都沒松口,還誘著她幫了他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