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色深沉, 屋外突然下起了綿綿不絕的小雨, 吳老大夫現在華濃院給莊丞相紮|針。莊懷菁坐在梳妝鏡前, 她手中梳篦慢慢梳發, 柳眉微皺,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與莊丞相在書房談了大半天, 從書房出來後便一直是這幅表情。

“小姐,該歇息了。”丫鬟掀開珠簾, 歸築端水進來道, “快要到亥時了。”

莊懷菁在太子的馬車中弄出聲響, 歸築提心吊膽在外等候, 還以為他們發生了什麽,正急得不知該怎麽辦時,沒過多久,莊懷菁便下了馬車。

她看起來沒什麽異樣, 只是臉上的妝粉淡了許多,歸築沒敢問, 趕忙扶她回了馬車。

莊懷菁面容本就精致, 塗的脂粉薄,在場的都是大男人, 沒人看出她的不一樣。

回了馬車之後, 太子倒沒再為難她, 禦林軍退開給他們讓行。

歸築輕輕把熱水面盆放在盆架上,拿條幹凈的巾帕,回頭看一眼, 見莊懷菁正想得入神,沒聽見她在說話,便又問了好幾聲。

她家小姐已經累了一天,該是時候歇下了。

莊懷菁搖頭道:“我還不累。”

暗探剛才回來向她稟報今天查到的事,他沒看見信中所寫內容,但聽見了那小太監說幹爹,舒妃,責罰。

僅這些就夠了,宮中的太監宮女諸多,來回一趟根本不認識誰是誰。

他們又聯系了宮中的探子,一經查探,發現那小太監是柳貴妃殿內管事公公的幹兒子。

柳貴妃在莊丞相一事上摻和得著實是多,先是派人在大理寺附近觀察,又與莊丞相中毒一事牽扯,現在宮內的人又和董賦有所聯系,若說全是意外,不太可能。

莊懷菁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秀眉蹙得愈發緊,她將梳篦輕輕放在梳妝鏡台上,聽了一會兒窗外的細雨聲,嘆了聲氣,心覺今日應當是睡不著了。

莊丞相開始依舊什麽也不願意和她說,只是告訴她不用再查,不會有事。

他還不知道敦親王的事。

如果不是她跪下來低頭說出在董賦那裏看見的信,他或許從沒打算告訴她那些事。

莊丞相欠梁王一家人情,為報此恩,他在戰場上派人偷偷救下梁王妃。

莊懷菁那時候快要出生,穩婆說莊夫人胎位不正,恐怕胎兒不太好,他便把梁王妃藏了起來,快馬趕回京。

後來莊夫人平安生產,他松了口氣,陪了莊夫人幾天後,又回了玢州。

沒成想梁王妃憂心過重,一個月後染了風寒。戰事未完,她身子勞累,快要臨產,莊丞相只得派大夫連夜看著她,他又讓人瞞著梁王的事,但街坊討論始終不決。

她挺著肚子在院內走動,偏有人閑時亂說小話,梁王妃聽到梁王的消息後悲從中來,受了刺激,沒熬過來,難產而亡,只留下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這孩子出生沒多久便染了熱病,本以為活不長,但有個醫女心善,不吃不喝看了一天一夜,竟也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梁王對他有恩,他也不想這剛出生的孩子卷進上一輩的恩怨,便自作主張,帶回了莊家。和莊夫人商議過後,養在了孫姨娘膝下。

之前不告訴莊懷菁,不過是怕她將事情說出去。他想保全梁王最後的血脈,即使要了他的命,他也絕對不會把人供出去。

董賦只是旁人的一顆棋子,他們追隨梁王,處心積慮想要謀反。他本意是想招安,卻沒料他們根本不領情。

莊懷菁沉默了許久,倒沒想到莊丞相真會做這種事,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想不起來。

莊丞相對莊月不親近,難道也是為了保她性命?她的想法一閃而過,卻沒怎麽放心上。她思量片刻,想開口問和太子有什麽關系。

太子既然知道董賦,那他必然明白董賦的身份,為什麽不把他抓起來,甚至還要讓她去查這種事?

但莊丞相那時已疲倦至極,手上的筆也有些拿不住,涼風吹起濕氣,天上已經飄起了細雨,莊夫人又剛好派人來書房找莊丞相,莊懷菁便住了嘴,不再相問。

她拿了莊丞相寫的東西回屋,再次看過之後,心中仍然有絲不對的怪異。她說不上來,又覺是自己想多了,思量片刻後,便讓歸築拿來火炭盆,點火燒得幹幹凈凈。

……

天還未亮,莊懷菁便出了府。

她昨夜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頭一挨枕頭便睡了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身子都比往常要舒爽不少。

太子那藥丸藥效極好,她至今沒有半分異樣。

原本打算問清莊丞相,卻又想到他身子尚未痊愈,便咬牙舍了這條路,帶著歸築,徑直出了府。

太子想要做什麽,沒人比他自己要清楚。

城東一帶的禦林軍巡視嚴密,清晨時四處都是井然有序。歸築留在別的地方,莊懷菁拿了那塊玉佩,進了東榆林巷那間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