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南雲原就是個溫柔的性子, 少時因著頗受爹娘寵愛, 所以還有些跳脫, 可長大後經受了不少坎坷磋磨後,便算是徹底耗去了那些少不經事的稚氣。

她並不愛與人相爭, 許多事情只要是沒觸著底線, 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去計較。

也正因此,有時便顯得像溫吞水似的,有些無趣。

可濃墨重彩有其艷麗之處,留白也自有其韻味, 只要是入了眼, 便越看越喜歡。

蕭元景如今看她, 便是這樣的感受。

南雲將雪團放在石桌上,起身去屋中將那盅魚湯給端了出來,剛一出門, 就見蕭元景正在拿著梳子逗雪團。

雪團便是當初西山行宮圍獵之時, 蕭元景“守株待兔”抱回來的那只膽小的兔子, 慣是會裝死的。在這王府中呆了數日後, 才算是漸漸熟悉起來,不像先前那般戰戰兢兢,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要閉眼裝死了。

它與旁的兔子不同,並不愛四處撒歡跑,縱然是不用籠子關著,也不用擔心它會溜走。

平日裏陽光好的時候, 它便會趴在廊下曬太陽,時時都有睡意似的。

被蕭元景逗弄後,它偏了偏頭,又調轉了個方向,不肯理會。見南雲過來後,便不著痕跡地向南雲那邊蹭了過去,仍舊要往她懷裏鉆。

蕭元景隨手將梳子丟開,評價道:“這小東西倒是喜歡你。”

南雲將雪團抱了起來,順勢在一旁坐下,慢條斯理地替它順著毛,耐著性子安撫著。

她先前在蕭元景面前還多有拘束,但如今也已經習慣,不似先前那般執著於禮節,輕聲笑道:“你方才欺負它,它自然是不同你親近的。等趕明多喂它幾次菜葉子,它也就同你親近了。”

像雪團這種小動物,是沒什麽彎彎繞的心思的,一根筋,誰待它好它便同誰更親近些。

蕭元景瞥了眼正在拼命往南雲懷裏蹭的肥兔子,並沒動那魚湯,而是擡手將雪團從南雲懷中一把撈了過來,隨即又感慨了句:“我怎麽覺著,它比先前還胖了不少?”

雪團突然離開溫軟的懷抱,一擡頭,對上蕭元景似笑非笑的眼神後,不禁打了個哆嗦。

南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蕭元景就在雪團身上捏了一把,似是在掂量它的分量似的,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這麽肥美的兔子,到底是燉湯好還是烤了好?”

南雲:“……”

雪團自然是聽不懂人話的,但卻像是莫名覺察到什麽似的,先是往南雲那邊望了眼,見逃走無望,便又眼睛一閉一趴,裝死去了。

南雲看得哭笑不得,同蕭元景道:“怎麽突然同它過不去了?”

蕭元景並沒答,只是將雪團往地上信手一放,這才拿了湯匙,慢悠悠地喝魚湯去了。

雪團在地上“挺屍”似的躺了會兒,而後方才偷偷看了眼,這次也不敢再往南雲身邊湊,邁著小短腿,一溜煙地往廊下跑了。

南雲同雪團在一處呆了數日,倒還是頭一回見它跑得這麽幹凈利落,總算是像個兔子了。

蕭元景瞥了眼,總算是放過了這肥兔子,轉而同南雲道:“去過風荷院了嗎?”

他像是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了句,但有前車之鑒,南雲卻是不敢將這當做個尋常的問話信口敷衍過去了,不由得坐直了些身子,擡眼看向蕭元景,認認真真答道:“裏裏外外的擺設布置都看過了,臥房中的衣裳看了,梳妝台上的首飾環佩也一一看了,都很喜歡。”

沒料到她會這麽認真地答,蕭元景愣了一瞬,方才反應過來是什麽緣由,忍不住笑了聲:“倒是長記性了。”

南雲見他這反應,便知道這次算是過關了,心下松了口氣。

長記性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先前那件事著實很難讓人遺忘,直到如今再見著蕭元景,她仿佛都能想起他昨日那邪氣的模樣。

她倒也早就知道蕭元景絕非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溫潤如玉的性子,可真到這種事情上,卻還是很難立即接受。

只不過能不能立即接受,卻還總是要面對的,初十便是定下來的黃道吉日,她需得搬到風荷院去,而一直有所抵觸的事情也沒法再躲避過去。

若是旁的姑娘家,嫁人前都是會有母親或是旁的長輩來教導的,可南雲並不曾將母親接到京中來,與梁氏又只不過是面子上的關系,並不熟識,更沒到這般親近的地步。

所以隨著初十的臨近,她一日日地愈發緊張起來。

蕭元景看在眼中,倒是也隱約猜到些,但並沒多說什麽,只是還是讓順子尋了位嬤嬤來。

初九這日,南雲並沒再到蕭元景身旁隨侍,而是獨自在房中收拾著東西。其實若說起來,她雖然也在寧王府呆了兩月有余,可身旁仍舊沒多少東西,收拾起來也不費什麽功夫。

她親自動手收拾妥當,封存起來,準備等明日讓人搬到風荷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