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生活的變化

這一天, 陳有福早早地找來了生產大隊的牛車, 又找了最好的車把式給拉著牛車, 送霍錦雲和霍錦澤去縣城裏的汽車站。

牛車緩慢地駛出村子, 在尚帶著殘雪的鄉間小路上留下兩條痕跡, 霍錦雲和霍錦澤帶著行李坐在牛車上, 在牛車的顛簸中看過去。

村口那裏, 不少鄉親們在陳有福帶領下揮手告別, 大聲喊著霍老師再見, 霍老師一路走好。

而那些小孩子們跟著牛車跑啊跳啊, 跟著一起喊霍老師。

霍錦雲擡著手和自己說再見, 揮手示意, 目光在人群中尋找著,但是自始至終沒有看到蘇宛如的身影。

他明白蘇宛如的意思,不願意面對別離,害怕會失控,幹脆就躲在屋子裏不送了。

一直到牛車走出很遠, 遠到平溪生產大隊的房子和樹都變成了模糊的影子,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那些小孩子的聲音好像還回蕩在耳邊。

霍錦雲望著那連綿起伏的大滾子山, 這山很長, 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無論這牛車怎麽走, 都依然能看到那不盡的山巒。

在霍錦雲生命的前二十年,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來到這麽一個荒僻落後的地方, 更沒想到會在這裏紮根十年。可是來到這裏十年,他好像竟然已經習慣了這裏的一切,習慣了夜間從山裏深處傳來的奇怪聲音,習慣了這裏天破曉時時候公雞的鳴啼聲,更習慣了這裏的風土人情,習慣了這裏的鄉言鄉語。

也習慣了這充滿神秘力量的大滾子山,以及從山裏走出來的人。

在這裏,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得到了重新的塑造,他重新認清了自己,認清了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古老落後,卻又讓人敬畏的地方。

他甚至想著,無論他走到哪裏,這輩子有了什麽成就,都永遠不會忘記身在大滾子山的這十年。

這麽想著的時候,他再次想起來蘇宛如那雙欲說還羞的眼睛。

仰起臉來,望向蒼茫遼闊的天空,他輕嘆一聲:“the evening wind blows away the fragrance of the wine altar. i remember all your looks.”

旁邊的霍錦澤卻是微微皺了下眉頭。

不知道為什麽,當他的哥哥念起這首詩的時候,他想起了之前無意中看到的那個小姑娘,讓人驚艷的小姑娘。

他皺眉望著遠處的山,不免在心裏一個輕輕的嘆息。

其實也只是漂亮罷了,徒有虛表。

這大山裏的人和這古老的大山一樣,雖然乍看之下心曠神怡,細想竟是愚昧落後。

——

這個世界真得是變天了,廣播裏經常傳出一些新的消息,來自中央領導組新的指示,各種舉措各種變化,每一項都是那麽新鮮和振奮人心,學校裏的老師也時不時會傳達上面下來的一些新的精神,讓學生們學習並寫各種心得體會。

而接下來縣城裏也發生了一些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中央提出要開始實行的對內改進、對外開放的政策,某個縣裏的一個村子,率先施行了“分田到戶,自負盈虧”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從了拉開了對內改進的序幕,同時對外經濟活動中也開始實行特殊的靈活政策,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此降臨到了這一片古老的中華大地上。

得到這個消息,最興奮的當然是顧衛東。

他一直想做買賣,一直想發財,一直想掙大錢,但是身為一個農村,往前挪一步路太難了,你做個小買賣都能被打成投機倒把,更不要說幹點別的。

突然之間,要包產到戶了,允許做小買賣了,這對於顧衛東來說,無意中天降大喜訊。

陳有福最近也忙得要命,忙著讓農民們去抓號,分田地,忙著寫各種材料,學習各種精神,忙得團團轉。

平溪生產大隊也改名為平溪村了,平溪村對村子裏的集體田地進行了抓號,每家每戶都能分到田地,顧衛東家派了福寶去抓,一下子就抓到了村裏最肥沃最好的一塊地,可把人羨慕壞了。

這個時候,大家難免又提起,福寶是個福星,福寶旺人,福寶如何如何好。

這話茬一出,村裏人個個羨慕,但是也有人酸,酸得簡直是想給自己一巴掌。

比如沈紅英,她第一千零一次問自己,為什麽當年要把那個“福”字塞給了劉招娣?她覺得她這輩子就毀在那個塞字團上了。如果福寶是她家孩子,那她這日子該多好啊,那她是不是就能抓到村裏最好的田地?

至於聶老三媳婦,當她抓到村裏最幹癟最差勁的一塊地的時候,嘔得簡直不想活了,她現在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後悔,後悔到腸子都青了的事就是把福寶給趕出家門了,她當初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而除了這兩位,劉招娣心裏也不好受。

當初為什麽要分家?不分家多好啊?不分家她現在沾了多少大便宜啊,怎麽就分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