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陵園, 又豎起了一座新的墓碑,周圍只寥寥站了四個人。

喬眠,沈雲黎, 前天晚上和她去餐廳的男人, 以及秦懷青。

天空又飄雪了,喬眠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女人依舊漂亮, 那張照片喬眠記得, 是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爸爸拍的, 當初她一直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喬眠平靜地望著照片, 只是心卻一直往下沉。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沒有說那麽過份的話,沒有把酒倒在她臉上, 她現在會不會還活著?

是覺得這個世界不值得留戀了嗎?

她總是這樣,不管自己需不需要她,她總是先離開,而喬眠,永遠是被拋棄的那個。

眼睛很酸,很酸。十年的怨恨忽然就散了, 喬眠有點不甘心,如果她們再努力一下,是不是還有緩和的機會?

聽著身邊女孩紊亂的呼吸,沈雲黎牽著喬眠冰冷的手, 十指相扣。

秦懷青走到喬眠面前,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口:“你媽媽這輩子都愛漂亮,不想等惡化的時候化療,很早以前就決定這麽走了。”

好像能看透喬眠的後悔和自責,秦懷青想抱抱她,卻沒有伸手。

“之前你媽跟我說,想和你爸爸葬在一起,但前兩天忽然又說隨便找個地方就行。”秦懷青望著墓碑上的照片,這個在商業裏沉浮了一輩子的男人,也漸漸紅了眼角,“但我覺得,你媽媽還是想待在你爸身邊的。”

秦懷青把骨灰盒放到喬眠手裏。

喬眠終於忍不住了,哭得泣不成聲,手哆嗦的幾乎要拿不住手裏的盒子。她很後悔,後悔前天晚上說得那些話。

“以後遇到什麽事可以找我。”秦懷青望著喬眠,沒再說其他。

喬眠沒有答應,她或許可以原諒十幾年對她不聞不問的媽媽,但秦懷青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個陌生人。如果他真的在乎她,這幾年她一個人在法國艱難生活的時候,他又在哪?

喬眠在想什麽,沈雲黎只摸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溫度,就能明白。他把喬眠往懷裏攬了攬。

人這一輩子圖什麽呢?死了之後也只是一把灰,一個小小的盒子。

姜思煙跟了秦懷青十幾年,卻也恨了他十幾年。

她是愛喬眠的,但每次看見喬眠,她就會想起喬雲海,想起自己對他的背叛,但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彌補了。

她只字不提喬雲海,可她心裏全是喬雲海。

回國後,喬眠和沈雲黎先去了陵園,將姜思煙安置好,她幾乎在那裏待了一整天,好像要把這三年多來所有的話都說完。

A市的冬天很冷,沈雲黎給她帶上帽子,就陪她這麽一直坐著。

離開的時候,喬眠的眼睛又紅又腫,她擡頭望著沈雲黎:“叔,我只有你了。”

沈雲黎心頭一緊,好像被她軟軟的小手攥住心臟,只想把命都交給她。沈雲黎低頭,兩個人鼻尖相互抵著:“寶貝,我們結婚吧。”

結婚兩個字實在太過意外,喬眠眼睛裏倒映著男人深情的臉,感動漸漸蔓延,全身每一條神經都變得敏感,她開口,聲音有點哽咽:“你確定要在這裏跟我求婚嗎?”

“嗯,當著你爸媽的面不好嗎?”沈雲黎環著她的腰輕笑。

喬眠腦子很亂,總是被老男人的意外驚喜嚇到,她忍不住嘟嘴:“不好,我還沒想好呢。”

沈雲黎很意外,他以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沒想到小東西腦子還很清醒。

兩個人從陵園出去後回了酒店,家裏這麽久沒人住,打掃起來要費一番力氣。

喬眠想讓姜思煙快點回到爸爸身邊,沈雲黎在法國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兩個人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坐在出租車回家的路上,喬眠心裏五味雜陳,時隔幾年,她又回來了。無論中間多坎坷,他們終究是走到了一起。

喬眠輕輕靠在沈雲黎肩上望著窗外的景色,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A市已經變了很多。

“回家一起打掃衛生。”沈雲黎將她的臉扭過來,讓她看著自己。

“還沒結婚就開始壓榨我了是嗎?”喬眠眼睛一瞪。

沈雲黎笑著試探:“那要不請個阿姨?”

喬眠停頓了兩秒:“還是算了。”

沈雲黎對喬眠的了解,喬眠自己都想像不到。除了身體還沒被他吃透外,她的小癖好習慣,沈雲黎一清二楚。

比如說她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讓阿姨來打掃家裏的衛生,自己一個人擦擦這裏掃掃那裏,很享受女主人這個身份帶來的快樂。

沈雲黎一手拖著行李箱,一只手拉著喬眠回了家。

門剛打開,喬眠站在門外不敢往裏進,和當年沈雲黎第一次帶她來新家一個反應,怯怯的。

沈雲黎也不催她,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喬眠緩緩吸了一口氣,邁了進來,她站在門邊環視著周圍的一切。沙發茶幾都蒙上了白色的布罩,但所有的擺設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這讓喬眠有種錯覺,仿佛她離開的這幾年只是一場夢,實際上她一直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