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九陰在皇後趕到之前就先一步離開。

嗣王府的馬車孤零零停在紅墻下,九陰扶著魂不附體的春桃上了馬車回王府。

已是夜深,街道上安安靜靜只有馬車轆轆聲,九陰靠坐在昏暗的馬車裏一直看著自己的手掌,那上面還留著裘衣輕的血。

她沒想過裘衣輕會護著她,明明他那麽弱,明明她那麽氣他,他還是在第一時間護了她。

是因為她是他的藥引嗎?可那匕首紮下來至多劃傷她的臉,又要不了她的命,若是只當她是藥引,她活著就夠了,臉劃了就劃了,何須拼著自己受傷吐血護她?

可他看起來又是那麽討厭她,親個嘴也不肯。

她心裏煩躁歪在背枕裏“嘖”了一聲閉上了眼,裘狗,真麻煩,平白的讓她欠了他一命,自己那麽弱就該躲得遠遠的。

系統不敢吱聲,聽見宿主不耐煩的催促車夫,“快一點,你家爺馬上就要斷氣兒了。”

車夫嚇的快馬加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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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九陰回到嗣王府,只見府中燈火全是熄的,只有裘衣輕的臥房裏亮著一盞燈。

府中安靜極了,只聽到止水輕輕的在抽泣。

九陰推開臥房的門,心跟著那門一起搖晃。

昏暗的臥房裏,止水跪在榻前哭,康大夫坐在榻邊的凳子上一頭汗的正在做什麽。

屋子裏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那味道是裘衣輕的的血。

九陰走進去看見榻上躺著面如紙白的裘衣輕,他仿佛死了一樣,沒有半點生氣。

而康大夫正用細小的刀子割開裘衣輕的十根手指,一點一點的在放血,黑色的血珠子從他蒼白的手指上滾出來,劃過他沒有血色的指甲掉在床邊放著的銅盆裏。

他流了好多血,九陰想,他那麽瘦弱怎麽會有這麽多血流出來?還是黑色的血?

她站在那裏什麽也沒有問,只是看著,看著康大夫汗水越留越多,黑血越放越少,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覺得雙腿都站僵了,康大夫終於開始為他纏裹指頭上的傷口。

“他好了嗎?”九陰雙腿僵硬的坐在榻邊,忍不住伸手探了探裘衣輕的鼻息,還有一口氣,但還是那麽微弱,仿佛隨時會斷掉。

康大夫垂頭纏裹著他的傷口,聲音有些發啞,“能做的,我已經做了,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王爺是死是活,還能不能醒來只能等明天天亮才知道。”

“什麽意思?”九陰側頭看住了康大夫,“你這話的意思是聽天由命?他的病這兩日不是好些了嗎?你們不是拿我的血做藥引在為他治病了嗎?怎麽……怎麽我撞一撞他就要死了?是因為今日服藥晚了?耽誤了他昏睡的時辰?所以又加重了?還是……”因為她氣的他?

他是琉璃做的嗎?這麽易碎?

“爺是為了夫人……”止水跪在那裏哭的眼睛都腫了,“爺本來就不該推遲服藥,推遲服藥也不能超過半個時辰,可今日為了去宮裏護著夫人,爺耽誤了一個多時辰……爺本就是在硬撐了,又在宮裏受了好些氣,還在皇帝宮裏被逼著服了……”他閉了嘴,不知該不該說的看了一眼康大夫。

康大夫垂頭站在那裏像是做什麽決定一般,轉身對春桃說:“你退下,將門關上。”

春桃看了一眼九陰,低頭退了下去,將那門關了上。

屋中燭火晃了晃。

康大夫忽然撩袍跪在了九陰跟前,一頭叩下,“如今只有夫人能救王爺了,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再瞞著夫人了,其實從您被指婚給王爺那一天起,王爺就知道您是皇帝和皇後派來的。”他將一樣東西放在了九陰的腳邊。

那是曾經皇後給宋燕呢的合歡散。

“我不知夫人嫁給王爺有沒有什麽別的心思,可是夫人王爺雖然猜忌您,卻不曾薄待您。”康大夫擡頭看她,“他防著您,冷言冷語對您,是因為他被算計怕了。”

九陰垂眼瞧著他,頭發花白的老頭兒竟然眼眶紅了。

“王爺從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被算計著,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勒死在宮中,父親被活活燒死……”康大夫眼眶發熱,喉頭澀啞難當,“他不是生來如此,他曾是太子的嫡長子,文武雙全,曾一箭射落雙雁,他也是天之驕子……”

他想起第一次見裘衣輕時的樣子,他才十二歲,騎在馬上彎弓獵雁,意氣風發,只是短短的兩年後,京中再無衣輕公子。

九陰坐在榻上聽著,這就是裘衣輕的過去。

無非是皇家爭權奪利,裘衣輕的父親才是先帝名正言順立的太子,只是被自己的弟弟,如今的皇帝裘景元算計了。

裘景元在先帝病重之後就著手了一場局,裘衣輕的父親太信任這個弟弟了,毫不猶豫踏進了這場局裏。

宮中一場大火燒死了先帝和裘衣輕的父親,當天晚上裘衣輕的母親就被吊死在了房間裏,大家都說她是殉情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