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步(第2/2頁)

遲聿又命禦膳房立刻開始準備夜宵,宮人先端來了糕點,遲聿將糕點遞到她面前來,柔聲道:“禦膳房正在熱菜,你先吃糕點壓壓肚子。”

她還沒開口,他又立刻道:“要不要我喂你?”

商姒立刻拒絕道:“不必了。”

遲聿只好罷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咬著糕點。

商姒心不在焉地吃著糕點,身邊的男子無聲無息的,身影坐在一片黑暗中,也不出聲打擾她。

他今日待她,未免也太過順從了。

都有一些不像他了。

可誰又知道是為何如此轉變,或許是因為她大病剛醒,他良心發現,今夜才勉強依著她了些。

商姒不是那麽好哄之人,她看似好相處,實際上心硬起來,比什麽都冥頑不靈。

她這樣想著,將咬了一半的糕點放下,淡淡道:“我不喜歡吃這個。”

遲聿連忙起身,走到門口去,“來人,再去換幾盤糕點來……”

“不必了。”商姒打斷他,淡淡道:“我雖然餓,卻沒有食欲。”

遲聿驀地噤了聲,轉過身來,黑眸深深地看著她。

黑暗中,他的眸子也亮得如寶石一般,莫名閃爍著一些意味不明的復雜情緒。

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果然,床上的商姒擡起了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想住在這裏。”

“多住在這裏一日,我便一日沒有食欲。”

仿佛是在報復,商姒毫不猶豫地說出這樣的話,帶著一股近乎刻意的笑意淡淡看著他,她想看到他臉上會有什麽不同的表情,是失落,還是渾不在意,還是對她再次挑釁的憤怒,她在報復他那夜對她的再次侵占,那是她恢復記憶以來的第一次被強迫,他始終理解不了她的痛楚。

遲聿眼中倒映著她眼中的冷淡,仿佛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極力蓋住的傷口到底滲出了血來,他偏過頭,只道:“明日,我讓人送你去西歡殿。”

這回換成商姒默然了,他這樣的態度讓她不適應,就好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對他沒有什麽用,反而將她自己也弄得悶悶的。

商姒索性不再和他周旋了,兀自扯過被子躺了下來,閉上眼,一副又要睡了模樣。

遲聿想叫她起來用夜宵,但說了是依著她,現在也不好叫她起來,只好又作罷。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感覺她的舊疾仿佛要傳染到他身上來了似的,最終,他只是發出一聲沉悶的嘆息來。

商姒第二日一早,就住進了西歡殿。

西歡殿迎來了新的主子,姣月和藍衣也終於能重新在身邊伺候著,姣月來到昭國,跟著本地的姑娘們學了一手,每日便熱衷於給商姒梳昭國女子慣用的發髻,再裝飾以金釵玉環,華美衣裙,任外面傳得如何,看到她家公主,也定會被美貌所懾。可商姒卻無心給別人看,只問道:“姣月,我那日昏迷之後,你可知又發生了何事?”

姣月道:“奴婢只知道從前的藥無用,所以世子大怒了一番,太醫們都束手無策,最後還是沈大人進去說了什麽。”

商姒皺著眉,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上回太醫就跟她說過,箭傷會落下病根,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果然這回和前世一樣。

其實前世還要更嚴重些。

當初並沒有這麽好的環境,南宮多年杳無人煙,也不會有人在意一個罪人的生死,哪怕她身邊的姣月跪著去求宮中的其他人,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也沒有人願意對她伸出援手。

與其說是不願意,還不如說是不敢。一個罪人,一旦有人貿然幫她,就會洗不脫嫌疑去。而遲聿繼位之初,朝野上下都在搜尋意圖復國的叛黨,蟄伏多年的康黎日漸升官,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人,也在後來選擇了宮變了,如此局勢之下,人人避她如蛇蠍。

除了沈熙。

她一直最為不待見的沈熙,卻成了扶持她余生的唯一一人。

商姒還記得,在那個無邊黑暗的風雨夜裏,是誰冒著大雨悄悄潛入,將溫暖的手掌遞了過來,並告訴她,他會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