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慮(第2/2頁)

遲聿沉默。

宋勖忽然退後一步,面對著遲聿,擡手深深彎腰一禮,“主公,請恕屬下無禮。屬下懇求主公,不要因此與四公子生出嫌隙,也不要再牽掛著兒女情長,戰事在即,屬下寧可看到主公不再與楚國合作,如此,頂多我們打得困難些,可主公千萬不要再護著天子了。”

“時局如此,萬不可因小愛而誤大計。天子終究不是昭國人,與主公不是同一類人。”

“主公慎重!”

宋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他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灼熱,顯示出他堅定的決心。

氣氛僵滯下來。

“先生所言,我又豈會不知?”半晌,遲聿緩緩開口,他負手看著城樓下巡邏的侍衛,忽然道:“你去準備一番,過幾日大軍便出征,長安待的夠久了,是時候給其他人一點厲害瞧瞧了。”

宋勖面露狂喜,“屬下這就吩咐下去,讓眾將提前準備著!”

“下去罷。”

遲聿拂袖轉身,信步下了城樓。

他徑直去了乾康殿,卻在殿門外駐足,不知為何,站在此處,卻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因為知道了她的隱瞞,從前他眼裏揉不得一絲沙子,那些膽敢隱瞞他的,全都沒有好下場。前世所接觸的女人中,也無人敢對他隱瞞,她們討好他還來不及,唯恐浩蕩恩寵如昨日黃花,只能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到了商姒這兒,他產生了一種濃濃的無力感。

宋勖所言,他不以為然,但不得不承認,在她面前,他確實喪失了很多從前的原則,也不再如昔日一般賞罰分明、殺伐果斷。

知道商鳶是無辜的,第一反應不是徹查真相,而是幫忙掩蓋。

遲聿嘆了口氣。

殿中,商姒剛剛取下天子玉冠,忽然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她幾乎是立刻站起了身來,赤著腳跑到門口,雙手撫上緊閉的殿門,卻遲遲不拉開。

兩人隔著一扇門,相對無言,竟站了許久。

吱呀——

商姒終是拉開了門。

她擡頭,看到遲聿逆著光站立,月華染上衣袂,通身俱是寒意。

他一雙黑瞳隱在暗處,正深深地盯著她。

“進來罷。”商姒讓開了身子。

遲聿一言不發,擡腳跨入門檻,也不轉身,只聽見身後傳來關門的輕響。

商姒關上門,看著男人俊挺的身姿,忽然不知道怎麽開口。

裝傻?轉移話題?還是開門見山?

她忽然笑道:“今晚的夜色很美,我站在窗前看了半天的月亮。”

“嗯。”他深深地注視著她,“是很美。”

她面露不自然之色,只好轉過身去,假裝去收拾桌上的書冊,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他道:“我今日沒有看見姣月和藍衣,你把她們怎麽了?”

身後沒有傳來回答聲。

商姒正要回頭,後背忽然一暖,遲聿將她抱住了。

他低聲道:“她們沒伺候好你,我不能容忍你受一點傷,今後你再受傷,我就算到她們頭上。”

她心底一沉。

“我三日後便要出征了。”遲聿又道。

她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意外,隨後便有了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點頭道:“那你去,注意安全,我在長安等你回來。”

他低低一笑,也不知在笑什麽,過了一會兒,他笑道:“但是去之前,我還是放心不下你,長安我會交給宋勖,你安分些,凡事要征求他的意見。”

宋勖是個好人。商姒稍稍安心,乖巧地點了點頭。

遲聿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商姒擡頭沖他一笑,她還是有些心虛,不知道遲陵那處怎麽樣了,正要說話,卻忽然聽見遲聿道:“等戰事平定,我便帶你去遊山玩水。但是做大事,總會有一些犧牲,你要暫且忍耐。”

商姒聽著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莫名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遲聿卻攬著她走了進去,親自為她脫下龍袍,又吹熄了蠟燭,柔聲道:“睡吧。”

他什麽也不做,只是抱著她入眠。商姒越來越感覺不對,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怎麽了?”遲聿微笑道。

“沒、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