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一代名伶的獨白(第2/11頁)

我尋思一下,女人唱一輩子的,還真沒有。戲班子裏有年齡大的男戲子,演個老生、醜角什麽的。可是,女戲子超過三十的都不多。聽說以前那些旦角兒,到了二十歲左右就嫁人了。

師姐又說,“幹咱們這行的,尤其是女人,到了這十八以後,就得考慮將來了。二十歲還唱的,那是嫁不出的。”

“師姐將來也要嫁人嗎?”我問道。

“不然呢?眼看著,你過幾年也要起來了,看客們喜歡新鮮面孔,你唱–紅了的時候,那就是我該退的時候了。”

我急了,拉著師姐的手,“師姐,你現在正當紅,多少人喜歡你,多少人為你才進的這戲園子,他們會一直喜歡你的。我就算以後唱–紅了,也不礙著你啊,我們還可以演姐妹啊!”

“得了吧。”師姐甩開我的手,“你紅了,就沒有我站的地兒了,一出戲裏就一個旦角兒是主角兒,那是紅花,其他人,都是綠葉兒。你紅了,你唱主角兒,那我不是要給你陪襯了?到時候,我在你身邊演什麽?演個丫頭?還是去演個老旦?”

我誠惶誠恐,生怕師姐跟班主說,不許我上台。她現在正當紅,她要拿喬,班主也得退讓。不過,那師姐又笑了,“跟你說笑呢,看把你嚇得,我這是在教你呢。我年紀大了,自然嫁人的,誰還唱一輩子啊!紅過的角兒,是受不了給人作陪襯的。那比殺了她還難受呢。”

那天後,我就想,師姐總會嫁人的,到時候輪也輪到我紅的。於是,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可是,在十三歲那年,我卻碰到了一個讓我難受了好幾年的女人,我的師妹杜玉娥。她原本不是我們戲班的,他們那個戲班子班主回老家了,不辦了,伶人們就四處投靠別的戲班子。杜玉娥就跟著她的師傅投靠了我們戲班子。

她扮相不比我差,唱腔比我還好些,身段更是出眾,才一試唱,師傅就驚嘆連連,“這唱腔、這身段、這眼神,絕了,同齡人中難有出其右者,這可是老天爺賞飯吃!”

我那天總算知道,什麽叫妒火攻心,師傅從來沒有這樣誇贊過我!

更氣人的是,杜玉娥還小我一歲,她才十二,是我師妹。可她個子比我高,上台唱戲的時候,看著跟師姐們也差不太多。

她一來了,我原本的角色就被搶了,我就淪落到只能分到沒有幾句唱詞的小角色了,連主角身邊都去不了了。

杜玉娥十四歲就挑大梁了,我們班子的台柱子嫁人了,就是我那位師姐,她嫁給個官老爺做妾,頭也不回就走了。

班主緊急把我的師妹杜玉娥,拱上台去,叫她演主角,誰知道,這杜玉娥一下子就大紅了!

後來的每出戲,我都只能給她配戲,她有小師妹伺候著,端茶遞水的,而我只能一切靠自己。

最要命的是,她還是我師妹,比我小!那我還有什麽盼頭!

等她過氣了,我也老了!

在一次陷害她不成,反被班主教訓打了手板後,我在大家鄙夷的目光中,哭著跪著保證痛改前非。

杜玉娥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寬恕了我,大家都贊她德行好。而我,卻成了班子裏地位最低的伶人,那以後,就再沒什麽好角色能唱上。

一天夜裏,我被人譏笑後,跑出了戲班子。對前程絕望的我,跪在一棵樹下,在月光中祈願,“老天爺啊,讓我開竅吧,我也想要杜玉娥那樣的天分,不,我要比她唱得更好,我要當台柱子!我要當紅角兒!”

雖然不覺得這祈願有什麽用,但是,我還是虔誠地跪了很久。

後來,就聽見隱約有個聲音跟我說,“金手指系統開啟,賜你唱戲天分。”

什麽“金手指”,還“銀手指”呢!我以為是有人偷看我,惡作劇,就嚇得跑回戲園子裏去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什麽“金手指”真的靈驗了,第二天起,我發現,我唱得比以前好多了,一嗓子出來,周圍的人都猛回頭看我,像是不認識我似的。

待我把眼神、身段都使出來,連杜玉娥都圍過來看,她說,“師姐,你本事這般好!”

班主奇怪,“你有本事,為什麽藏起來?”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就只得含糊地說,“我似乎最近開竅了,終於知道唱戲是怎麽回事了。”

我終於在杜玉娥風寒,嗓子不舒服的時候,有了上台唱主角的機會,意料之內,我也紅了。開始有人追捧、討好我。

只是杜玉娥也不差多少。看客裏,有捧她的,也有捧我的。我倆就輪流上台,班主似乎有意捧起兩個旦角兒。

可我卻是如鯁在喉,杜玉娥在身邊,我就永遠當不了唯一的台柱子!

就在這時,曾經的紅角兒,我們的師姐回來了,她已經美貌不再,形容憔悴,班主只能給她安排去唱寡婦、潑婦、老旦,那些不討巧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