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孟嬰寧花粉過敏,這事兒還是陳妄發現的。

小時候誰都不知道,有一次學校裏開運動會,除了每個班的方陣隊列以外,學校裏還要組織鮮花隊,從每個班裏頭選出來幾個女孩兒湊成一隊,要捧著花束排隊列,在一開場的時候表演。

孟嬰寧當時是初中部小校花,沒什麽懸念就被選上了。

本來排練的時候都還沒什麽,用的是假的那種塑料花束,結果等到真的運動會那天,所有人都換成了真花,表演到一半,孟嬰寧就覺得不太對勁兒。

之前也沒過敏過,孟嬰寧也不知道這到底怎麽了,就覺得是癢,想抓,跟被文字咬了似的。

她沒在意,就這麽表演完,又覺得有點兒疼,那種根本找不到哪兒癢,但確實存在的癢意讓她整個人說不出的難受。

孟嬰寧抱著花兒,準備去把鮮花隊的衣服換下來,身上癢,又冷,難受得一蹦一蹦地走,結果剛蹦沒兩步,看見了陳妄。

少年穿著短袖,套了件黑色薄沖鋒衣外套,迎著她走過來。

秋季運動會,北方的天氣轉涼,又是清晨,鮮花隊隊服是短袖配小裙子,孟嬰寧又一向怕冷。

陳妄邊走過來邊脫了沖鋒衣,看也沒看她,迎面走過來的瞬間兜頭把外套丟在她腦袋上。

孟嬰寧“哎”了一聲,抓著衣服掙紮著露出腦袋,外套拽下來。

花束上方露出一張白裏透紅的小臉兒,表情很糾結地看著他,似乎在猶豫是要接受道謝還是拒絕。

陳妄怕她不要穿,又自己把自己折騰感冒了,剛想走,視線一垂,腳步頓住。

“你臉怎麽了?”少年正變聲期,聲音帶著點兒沙。

“唔?”孟嬰寧眨巴了兩下眼,還沒來得及說話。

少年忽然彎下腰,整個人毫無預兆地湊近,皺著眉,表情很不耐煩地近距離盯著她。

孟嬰寧嚇了一跳,後退兩步,臉更紅了。

孟嬰寧下意識就想跑。

她都還沒動,眼珠子往旁邊一瞥陳妄就知道她想幹什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往身前一拉,湊得更近。

清晨的運動會場地上,旁邊看台上全是人,身邊還有運動員不時小跑著擦肩而過。

而少年英俊的臉近在咫尺,近得甚至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

少女羞恥得快要哭了,又羞,又有種莫名的心虛,力道很輕地掙紮,聲音跟蚊子似的急道:“你別抓我……”

陳妄擰眉,看著她從下巴一直蔓延到脖頸上的小小紅點兒:“你吃什麽了?”

孟嬰寧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手裏的花束刮蹭著下巴。

陳妄明白過來,一把搶過她手裏的花丟到一邊墻角,又折回來扯著她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語氣很差地訓她:“自己過敏不知道?還敢參加什麽鮮花隊,你膽兒倒是挺肥的,漂亮就那麽重要?”

十幾歲的小少女,最聽不得的就是這樣的話,會覺得沒臉兒。

尤其是被喜歡的人這樣說。

孟嬰寧當即火了,拽著他手往下拉:“你憑什麽扔我的花!你放開我!你這個討厭鬼!你帶我去哪兒!”

陳妄沒聽見似的,外套把人一罩拎著大步出了運動場,語氣特別兇:“醫務室,你要是想直接進醫院就繼續作,我不攔著。”

真的就是從小討厭到大的一個人。

孟嬰寧低垂著頭,想起這男人小時候對她有多兇,忍不住撇撇嘴。

性格這個東西真的是很難被改變,估計再給陳妄一百年,他也沒有辦法變得能跟她說兩句甜言蜜語。

鐵盤子裏的玫瑰一朵一朵層層疊疊地綻放,上面撒著的糖霜凝固以後又融化,黏在西瓜紅色的花瓣兒上,蔓延向下是一片焦糖色的黃,顏色一層一層的過渡,細膩明亮。

甜香味兒濃郁,帶著撲鼻的熱氣,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孟嬰寧忍不住擡手,指尖輕輕碰了碰花瓣兒上頭撒著的糖霜,沒擡頭:“那我又收不了花的,也不是所有的求婚都要有玫瑰花。”

“別人都有你怎麽不能有?這不就收到了麽,”陳妄垂手,“我做得不好看?”

孟嬰寧指著最開始一排東倒西歪,花瓣都散了的幾朵:“還挺難看的呢。”

“不喜歡?”

“還行吧。”孟嬰寧裝模作樣地說。

陳妄不是很爽地“哦”了一聲,擡手就伸過去拿那朵:“那扔了。”

“哎!”孟嬰寧嚇了一跳,趕緊去攔開他的手,急忙忙地擡起頭來,瞪他,“你不許碰我的花!”

陳妄往後靠了靠,倚在墻上笑:“不是不喜歡?”

“我說的是還行吧!”孟嬰寧有點兒炸毛,“還行你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嗎?再說你都送出去了,喜不喜歡也是我的!”

“行,你的,”陳妄點點頭,“那嫁不嫁?”

孟嬰寧猶豫地看了他一會兒,忽而撇過眼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