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孟嬰寧說這話的時候沒多想,兔子急了還咬人,急火攻心下只想懟人,什麽喜歡不喜歡的這會兒都不重要,吵架要緊,多喜歡該懟還是得懟。

二樓包廂的走廊靜,一樓和包間裏的聲音都被隔絕的很遠,水龍頭還沒關,水流嘩啦啦的在耳邊響。

男人弓著身靠過來,距離太近,孟嬰寧被逼得上半身都往後仰,臉開始發燙,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其它別的什麽原因。

她氣焰被滅了大半,拄著池邊台面的手臂有些抖,努力壓下了心裏那點兒忍不住冉冉升起的自作多情。

孟嬰寧深吸口氣:“要啊。”

陳妄一頓。

孟嬰寧說:“現在,就是我面前站了條狗,我也樂意。”

說完,孟嬰寧閉上了眼睛。

“……”

落針可聞。

孟嬰寧腦補了一下陳妄氣得把她拍到墻上,或者摁著腦袋塞到洗手池裏之類的畫面,本來是已經做好了向死而生的準備的。

她等了半天,陳妄半聲沒有。

孟嬰寧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偷偷看他。

陳妄沒動,周身陰沉戾氣散了大半,垂眼直勾勾看著她,深黑的眼底情緒莫辨。

片刻,陳妄緩慢地直起身來,後退了兩步,靠著池邊站。

“孟嬰寧,”他看著她,放緩了語氣低聲開口,“你喜歡誰,想和誰談戀愛或者結婚,是跟我沒什麽關系。”

孟嬰寧怔了怔。

“你覺得我管得寬,但這不是讓你找些亂七八糟的男人胡鬧的事兒,”陳妄語速慢,聲線低壓著,帶著點兒疲憊和很深的無力感,“如果真遇上靠譜的了,你喜歡,那我祝福,你跟他談戀愛跟他結婚我都不管。”

孟嬰寧看著他。

“他要是欺負了你,對不起你,你跟我說,”陳妄頓了頓,緩聲繼續說:“陳妄哥護著你。”

他聲音很低,發啞。

記憶裏,很久以前他也說過這話。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也許是因為時隔太長時間,孟嬰寧有些記不清楚了。

她安靜站在洗手台邊,沒有說話。

像流淌在動脈裏的血液混進了細膩的沙,磨著四肢百骸生疼,找不到痛處在哪兒,卻沒有一處不疼。

她其實有很多想說的。

她想說,我喜歡的人是不會喜歡我的。

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

他自顧自地說過了那麽多讓人傷心的話的時候,你要怎麽護著我。

我連為他傷心難過,被他在意被他傷害的資格都沒有的時候,你要怎麽護著我。

但是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

暗戀一個人太久,連多看他一眼也會膽怯,說的每一句話都要斟酌得小心翼翼。

更何況十幾年的相識,那些蠢蠢欲動的,迫不及待想要脫口而出的,懷著一點希冀和奢望的小小心思,只要真的說出口了,兩個人就會瞬間被拉開距離。然後一堵墻咣當砸下來立在中間,上面貼滿了無窮無盡的尷尬和刻意,最後只剩下疏遠。

喜歡一個人不是就算告白以後不能做朋友又怎麽樣,我又不缺朋友。而是就算只能做朋友,也想離他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

有些人就是只適合做少女時代的秘密而已。

孟嬰寧鼻有點酸,她匆忙低垂下頭。

她聽見上方有很淡一聲嘆息,緊接著頭上有溫熱的觸感。

陳妄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低聲無奈:“別生氣了。”

孟嬰寧不擡頭,腦袋往後躲了躲,吸了吸鼻子:“你是想和我和好嗎。”

片刻沉默,陳妄收回手,應了一聲:“啊。”

像很多年前。

眼淚毫無預兆掉下來,落在冷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悄無聲息地,孟嬰寧聲音卻很平靜,輕聲說:“那就和好了。”

有些事,就只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能這樣。

陳妄到家的時候不到十二點,一開門,看見廚房燈亮著晃蕩著個人影,屋子裏有濃郁的咖啡香氣。

聽見開門聲,那人從廚房出來,伸著腦袋看他:“回來了?”他擡頭看表,“還挺早。”

陳妄進屋,徑直走進廚房,拉開冰箱門拿了聽啤酒出來:“休息?”

“嗯,明天下午回,”陸之州端著杯剛沖出來的咖啡,慢悠悠地小口小口喝,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冰啤,“你這個胃,快爛了吧?”

陳妄沒搭理他,勾著拉環拉開:“休息就回家睡你的覺,大半夜來我家幹什麽。”

陸之州拉了把高腳凳過來,坐在流理台前一臉慈祥地看著他:“阿桓說今天叫你出去玩了?”

陳妄靠站在冰箱旁邊,仰頭咕咚咕咚灌完一聽。

陸之州:“還說給狐狸介紹對象來著?”

“……”

陳妄“嘖”了一聲:“你來是跟我說這個的?”

“是啊,”陸之州慢悠悠道,“好像其中一個,狐狸還挺喜歡。阿桓跟我說倆人聊了一晚上,最後還互相交換了微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