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葬佛

聽他說完,顏以冬忍不住踮了踮腳,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想到他的額頭不僅不燙,反而沁涼無比,一點汗也沒有。

“不用摸了。”江昭陽輕輕攥·住了她的手腕,平靜地望著她的雙眼,“剛才那段話不是我編的,是我問巨猿首領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它留給我的答案。”

顏以冬瞬間臉色變得蒼白,嘴唇也不禁跟著哆嗦了一下:

“不會吧?”

她終於完全明白了過來,不過這答案太過荒唐,她一時間還難以接受:

“你的意思是說——李行墨是樊秀芝和巨猿首領的孩子?”

江昭陽點了點頭,隨後伸出手,用掌心揉了揉她皺巴巴的小·臉,解釋道:

“在審訊室的時候,他明明被警衛按在地上,還對著我狂笑,我當時覺得很奇怪,就強迫自己把整個案件又重新梳理了一遍,但最後還是沒發現任何邏輯上的漏洞。

另外,他對我前面提出的每個問題,都回答得非常坦誠,最後我不得不去想這樣一個問題——他剛才說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不過我埋頭想了很久,一直都沒想明白。

難道並沒有任何尚未被發掘的真·相,他剛才說的話,只是為了挽回顏面,故意誆我的?

我又看了看他那副狼狽又囂張的模樣,覺得他不像在說謊。

最後,直到我把目光不經意間移到了他的頭頂,同時忽然聯想到他那個一直沒人提及的生父,那個可怕的假設才突然從我的腦子裏冒了出來。

我當時想:如果他說的真·相是這個的話,那還真不算誆我!”

“你是說……他從生下來,頭發就一直是紅色的?”顏以冬咬著嘴唇問。

“嗯,沒錯。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染的發,對於他這種很想從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的人來說,通過染發來改變自己的體貌特征其實很正常。

但奇怪的是——從我第一次見到他,到最後一次見到他,中間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他的發根顏色竟然一點沒變。

他後來告訴我,陳志國從小就看他不順眼,尤其討厭他那一頭紅發,陳志國一生氣就拿他當出氣筒,經常用剪刀隨意剃他的頭。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顏以冬一愣,“什麽事?”

“在他15歲那年,陳志國突然用刀劃傷了他的臉,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顏以冬馬上皺著眉搖了搖頭。

“那一天,陳志國喝得酩酊大醉,又一次把李行墨打得半死,其實在這個地方,我當時完全推理錯了——我以為李行墨的臉被劃傷,是他反抗陳志國的後果,其實他當時根本就沒敢反抗……”

“那是為什麽?”顏以冬更迷糊了。

“那天挨打的其實不止他一個人,除了他,還有樊秀芝,陳志國一邊用木棍瘋狂地抽打樊秀芝,一邊一遍又一遍地問:這個紅毛到底是誰的野種?

這個秘密,樊秀芝已經藏了十幾年了,那天她看陳志國是真的瘋了,她怕自己被活活打死,就把真·相告訴了他。

當時她剛新婚不久,一個人去山上采野枇杷,完全沒注意到有個東西正尾隨在她身後。

事情發生之後,又因為她文化水平有限,完全不知道被猩猩強·暴會懷·孕,還以為肚子裏的孩子是陳志國的。

一直等到孩子生下來,看見李行墨那一頭紅毛,她才突然明白過來,不過那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江昭陽說完,顏以冬不自覺停下了腳步,那麽多人,那麽多事,現在全都攪在了一起,她竟然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有罪,誰沒罪。

這個案子仿佛一條無形的鎖鏈,一頭始於格魯吉亞,一頭終於湖北群山。

這條鎖鏈,橫穿了將近一個世紀的時間,綿延了近半個地球,從非洲女人,到黑猩猩,再到無數艾滋病患者、各種雪怪野人的傳說,故事發展到最後——佛手坪被屠村,政府不得不批準了那場空前絕後的國家行動。

無數人的命運看似毫不相幹,其實都被這條無形的鎖鏈緊緊系在了一起。

隨著顏以冬腳步的停止,江昭陽也停下了腳步,他眼望遠處的群山,繼續說道:

“李行墨當時跟我說,其實那一天陳志國並不是想弄花他的臉,他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是真的想殺了他。”

聽到這句話,顏以冬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直到江昭陽握緊她的手,她才幽幽地松了口氣:

“我現在腦子很亂,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判斷善惡了。”

江昭陽搓了搓她冰涼的手指,柔聲說道:

“其實這世上沒有誰生下來就是惡魔,惡魔都是人造的。”

停了停,又說:

“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李行墨有反社會人格,對女性特別仇恨,所以他才會那麽殘忍地殺害了許韻,但許韻之後,他又不殺女人了,死的全是男人,我才發現我錯了——他恨的根本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他恨的是人!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