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手術

很明顯,這就不是病人無意識的眼球活動了,顏以冬是真的有了意識,能聽到別人的呼喚,並且能根據呼喚的方向,調整眼球的朝向。

聽到醫生焦急的呼喚,顏鴻非馬上走了過來,抓·住顏以冬的手,輕聲呼喚道:

“小冬,小冬……”

顏以冬又閉著眼把眼球轉向了這一邊。

江昭陽站在病床前,忽然發現從出事以來一直靜如深水的顏鴻非,肩膀突然猛烈地顫抖了兩下。

但遺憾的是,顏以冬雖然對所有人的呼喚都有回應,但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睛。

病房外,江昭陽著急地問:“這是怎麽回事啊,醫生?”

“你先別急。”主治醫生輕輕拍了拍江昭陽的肩膀,“現在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病人有了意識,這就證明她不是植物人,已經脫離了持續昏迷的狀態,現在正處於微意識狀態。對我們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又說:

“不過這種微意識狀態是一種微弱的、間斷的有意識行為,並且這種意識水平的恢復,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個較長的過程。”

聽他這麽說,江昭陽馬上問了一個當前最關心的問題:

“那她什麽時候能睜眼說話?”

“這個……不好說。”

“為什麽?”

主治醫生往上推了推眼鏡,表情嚴肅地解釋道:

“當病人的大腦遭遇重創時,一部分細胞會死去,所以當另一部分細胞察覺到周圍的環境很差,不適合蘇醒的話,病人的大腦為了保護自己,就會進入冬眠的狀態。”

“你是說,她有可能一輩子都陷在冬眠的狀態裏?”

“是啊,有這種可能。如果她不想面對醒來之後的生活,或者簡單點說,如果她覺得目前的狀態比醒來更安逸的話……人肯定都是喜歡安逸的嘛!”

主治醫生說最後這句話時,表情很是輕描淡寫,因為他覺得顏以冬根本不可能一直深陷在冬眠的狀態裏。

如果連開國上將的孫女都覺得這個世界很危險的話,那又有誰能感覺到幸福呢?

可是這話傳到江昭陽的耳朵裏,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他知道,這位主治醫生完全想錯了!

他站在病房門前,透過玻璃看向那個體質虛弱,面如白雪的女孩,還有那個一直陪在她身邊,愈發蒼老的背影,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湧上心頭。

但是那個想法,卻讓他苦笑一聲,緩緩把身體靠在了冰冷的墻壁上。

稍後他打開煙盒,頹然地對著一扇窗戶抽了半晌的煙。

抽罷,把空空如也的煙盒團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簍裏,看著窗外如血的夕陽,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

不知不覺,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顏以冬的意識若有若無,始終讓人抓不住。

江昭陽感覺她的命,就像指間繚繞的煙,時斷時續,說不準哪一天,香煙燃到了盡頭,把煙蒂燒成了灰,只留下一撮惡臭的余燼。

她才在這世上度過了不過二十多年的光陰,江昭陽覺得她沒有資格死,自己不能那麽自私。

傍晚時分,他緩緩闔上了眼,拿起電話,打向了洪川。

半個小時之後,他收到了回電。

隨後,他推開房門,坐到了顏鴻非的身邊,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說道:

“首長,在我們這次辦案的過程中,嫌疑人制造出了一種神經毒素,能清除人的記憶。我剛才問過洪川那邊,他們說還留了一點,想用做科學研究,但如果我們需要,可以提供給我們一部分……”

顏鴻聽他把話說完,一下皺緊了眉,沉聲問道:

“昭陽,你真的打算這麽幹?”

江昭陽點了點頭:

“前兩天,我已經咨詢過主治醫生了。另外,還拿了中科院的報告,讓佟星河聯系了美國的專家,他們都認為這個方案行得通。”

“那你覺得小冬會同意嗎?”顏鴻非問。

窗外昏暗的夕陽穿過明凈的玻璃,留下一縷慘淡的微光。這抹今天最後的陽光映在顏鴻非的臉上,顯得分外嚴厲。

江昭陽用手輕輕捋了捋襯衫的領子,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又說:

“不過主治醫生告訴我——一個人的生死,應該由她自己決定,哪怕她是個植物人。”

聽到這句話,顏鴻非忽然低下頭,沉思起來。

江昭陽又說:

“我想做的事,無非是為了她能活下去,而且,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顏鴻非還是沒說話,只是重新擡起頭,把目光瞬間聚焦到了江昭陽的臉上。

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面色如水,眼裏卻藏著火山。

這時,江昭陽又說:

“首長,您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不這麽做,就算小冬醒過來,又有什麽用?我們誰也不知道她會在未來哪天再次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