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局

顏以冬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她想了想,解釋道:

“這段話出自《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小玉家的書架上就有這本書。”

江昭陽突然間站了起來,把額頭緊貼在了白色的墻壁上,用拳頭狠狠地捶打著冰冷的瓷磚。

四周的空氣依舊清冷,保持著深秋十幾度的微寒,醫院的中庭依舊明亮,大廳依舊熙熙攘攘,白色地板上的那抹猩紅早已被打掃幹凈,一切都仿若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顏以冬卻覺得,此時陽光明媚的窗外,正飄著漫天飛雪。這一刻,獨自活過了二十幾個春秋的她,突然感到累了,徹底累了,累到連去拉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潔白的墻壁上陡然出現了一團殷·紅,她才終於清醒了過來,開始轉過頭,去尋找著這團血漬的主人。

她忽然看到走廊的盡頭,正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他手挽黑色西裝,獨自朝出口走去,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因為她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他明明滿身傷痛,可他的皮囊裏仿佛包裹著太陽,整個人馬上就要燃燒起來一樣。

·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江昭陽突然消失了。

有幾次顏以冬敲了他的房門,可他的房門一直緊鎖著,她打電話,電話也一直能打通,只是一直無人接聽。

兩天後的晚上,她再次給他打了電話,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就在她糾結要不要給藺如峰打報告的空档裏,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江昭陽竟然給她回電話了。

“你在哪呢?”她語氣緊張地問。

“在外面。”江昭陽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冷漠。

“在外面幹什麽呢?”

“放松。”

“什麽放松?”

“男人放松的方式你難道不懂?”

“啊?”顏以冬一臉詫異。

“簡單點說,就是吃點好的,日個騷的,懂了沒?”

“啊?”

電話突然間掛了,顏以冬瞬間石化在了原地,她感覺剛才有人在她的心尖上放了把火,把她的世界觀一下全燒毀了。

幾分鐘後,她忽然想起前兩天醫院墻壁上的那抹血色來。

“原來那是鱷魚的眼淚,一切都是假慈悲……”她暗暗斷定道。

“嗯,那絕對是假慈悲,這才像他。”她不禁重復認定著同一個結論。

·

第二天的晌午,江昭陽突然出現在了她房間的門口,手裏拎著一個包,一副來去匆匆的模樣。

“去哪?”她問。

“回北京。”他嘴裏叼著一根牙簽,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回答道。

“現在就走?”

“藺局催了好幾遍了。”他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不過你還有點時間,可以收拾收拾。”

“喲,您這幾天……可累得不輕啊!”看著他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她忍不住諷刺道。

“嗯,湖北的姑娘賊生猛,是有點吃不消。不過,火種我可一直給你留著呢,準備啥時候用?”

顏以冬臉上一紅,“滾,我才不稀罕!”

·

在回北京的飛機上,江昭陽關了手機之後,把座椅一調,戴上了一個白色的眼罩,就開始一聲不吭地倒頭大睡。

顏以冬暗暗瞥了他幾眼,自己卻全然睡不著,她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越是輕松,她便感覺越是沉重,就連這次的案件,她都隱隱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勁,一切似乎都還未揭露,一切似乎都還未完待續。

既然她有這種預感,江昭陽就不可能一無所知。因為通過這次的案件,讓她完全了解了眼前這個男人的經驗和能力,他簡直就像獵犬一樣,對任何細節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

飛機落地後,江昭陽陪著她在傳送區等行李。行李過來時,他突然給佟星河打了個電話,詢問空氣土壤等各項化驗的進度,佟星河的回答卻讓他非常失望。

“采樣的空氣土壤目前看來一切正常,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那飛雪和劉隊的解剖結果呢?”

“病毒學,我們這邊稱不上專業,所以把他們交給上頭的病毒專家了,不過現在還沒結果。”

“嘖……那可不一定是病毒啊!”

“我們在他們身上又沒找到傷口,不是病毒是什麽?”

江昭陽撓了撓頭,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到北京了?”佟星河又問。

“嗯,剛到,還沒出機場。”

“昭陽……”佟星河忽然換了種語調,突然變得語重心長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考慮前面的事了。”

江昭陽一言不發地背著包和顏以冬出了首都機場的玻璃門,直到在出口的垃圾桶附近借了個打火機點上一支紅雙喜後,才輕輕地回答道:

“我知道。”

“還有……”

“嗯?”

“有些事……差不多就行了,沒必要太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