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靠近她的時候,她身上有暖暖的花香襲來。

甜甜的,像夏天梔子花的味道。

謝庭玉仿如被迷惑了親完之後,就愣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隱隱的情緒,痛快地別過臉去準備挨打,過了一會沒有任何動靜,他才問:“這回不打嘴巴子了?”

葉青水感受到眼皮上的一片炙熱,像烙印似的,癢癢的,讓人難以忽略。

她有控制不住的煩躁、也有厭惡,委屈、種種復雜的感情交織起來,她莫名地看了眼謝庭玉,控制住想要罵人的沖動。

葉青水看著他主動地別過臉,她擡起手來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葉青水憤憤地想:她可憐他個什麽勁兒!

謝庭玉這種高幹子弟,衣食無憂,這輩子恐怕沒吃過什麽苦,稍微一點不平他就受不了。不就是爹不疼娘不愛嗎?

她打生下來就沒見過親爹,小叔為了生計,進了部隊遠走他鄉,家裏窮得嗖嗖抖,她才是最需要可憐的。

葉青水咬唇,怒目圓瞪。

謝庭玉的話音剛落,把臉轉過來,視線隨意地一瞥,他微微地勾起唇角。

他低落的情緒已經被沖淡了不少,謝庭玉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玉蟈蟈,拇指輕輕拈起它的兩條觸須。

謝庭玉的唇蠕動的片刻,肚子裏的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了簡單的一句話:

“謝謝你。”

謝謝你,選擇在這種時候折了一只蟈蟈給我。

葉青水沒有回應。

她在想,這聲謝謝來得可真容易。

這輩子這麽輕易就換來了他的道謝,上一輩子葉青水絞盡了腦汁,蟈蟈疊了一只又一只,疊得手都腫了,疊了一堆蟈蟈來安慰他。

疊了一只,小心翼翼地和他說:“庭玉的出生禮物。”

又疊了一只,“獎給會說話的一歲的庭玉。”

……

疊到第五只,遲疑地安慰他:“媽媽走了也沒關系,玉哥很堅強的。”

……

一直疊到了第二十只,謝庭玉眼裏的冷漠才微微融化。

葉青水回想起這些往事,不禁搖了搖頭,低下頭心裏有些觸動。

到底還是有些安慰的,原來他那時候的難過,不是欺騙她的,是真真切切的難過。

至於……他為什麽會那麽難過,上輩子葉青水沒辦法深入了解,這輩子也更沒有資格過問。

臨睡前,葉青水打了一盆熱水洗腳,洗著腳的時候看見謝庭玉坐在書桌邊,一臉稀罕地玩蟈蟈,玩了許久。

葉青水有些無語地挪開了視線。

男人骨子裏跟狗似的,上趕著不要,甩掉了才稀罕。

……

中秋節的時候,葉家和杜家終於說通了婚事。

葉阿婆來把小兒子寄回來攢下的津貼,拿了出來,自己又湊了幾十塊,湊夠了三百塊的彩禮。三百塊雖然不算多,但也算不小的一筆開銷。

這邊的姑娘談婚論嫁,有時候甚至不要彩禮錢的,條件一樣困難的人家,看對眼了提一袋小米、一籃雞蛋就能談下媳婦。

葉阿婆由此對這個三百塊的兒媳婦,有些不滿。

她有時會私底下嘮叨兒媳婦的彩禮錢,因此不由得心疼起孫女:“水丫都沒有彩禮。”

阿婆小小聲地說。

葉青水的婚事辦得非常匆忙,那時候流言瘋長,不要說聘禮彩禮來不及考慮。連酒席都是匆匆地辦過去的,葉阿婆現在回憶起來,只覺得虧待了她。

在葉阿婆眼裏,孫女長得又高又白,嫩嫩的,跟地裏脆生生的小白菜似的,算得上這十裏八鄉頂頂俊俏的姑娘,還能吃苦耐勞,要是多留一年沒嫁出去,彩禮錢那是能嚇人了。

孫女繼承了媳婦漂亮的臉蛋,媳婦年輕的時候,可是唱戲裏頭最俏的一個姑娘,惹人注意得很。現在她十七歲了,長大了,揀著爹娘的優點長,誰見了都稀罕。

葉青水聽到這裏,低下頭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連忙扯了扯阿婆的袖子。

這句話被耳尖的謝庭玉聽到了,他哪裏能容忍這種誤會發生。

謝庭玉連忙表決心:“等過年我把水丫帶回家讓父母瞅瞅,他們看過水丫了,肯定少不了彩禮。阿婆一起去嗎?”

葉阿婆這輩子都沒有走出過深山,更別論去遙遠的首都。

她興奮地問:“是那個可以看得到天安門、看得到M主席的首都嗎?”

謝庭玉點頭。

葉阿婆有點想去,又有些猶豫,她連飯都不吃了,凈為難地想著。

葉青水回想謝庭玉冷冰冰的家人,紀律森嚴的部隊,她才不願意讓阿婆好一陣折騰,結果熱臉貼冷屁股。

葉青水說:“阿婆,首都很遠,坐火車得坐好幾天,天又冷,阿婆不是最怕冷嗎?”

葉阿婆聽了遠、又聽見冷,頓時打起了退堂鼓,她連連搖頭:“阿婆、阿婆不去了。”

“我這把老骨頭禁不住折騰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