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暴雨

第二天，教室裏氣氛微妙，提前到校的家長頗有興致地站在門口打量，看著自家孩子端坐於教室裏聽講的模樣。

班主任還想多講兩句，但也知道此時在坐的那是個比個的心不在焉，揮了揮手，“好了就這樣吧，去把家長帶到你們座位上來。”

江葵出了教室外，一眼便見到了身著一身藍色套裙的高慧，這套衣服她可寶貴了，逢年過節穿上一回，而今日竟也鄭重其事的拿出來穿上。

江葵笑嘻嘻跑過去挽起她的手，“媽媽今天可真好看。”

高慧被她小牛犢似的沖擊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不輕不重的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你這孩子，咋咋呼呼的！”

江葵哈哈的笑著，將她帶到自己的座位上。

身邊的座位還空著，也不知道季雲舒的家長到了沒有。

因為被班主任安排了給家長倒茶的任務，江葵只能匆匆地往辦公室跑去拿杯壺，也沒閑時間去找他。

等再次回到教室，他的座位上已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老人眉目茲和，頭發挽在腦後一絲不苟，眼神睿智，一舉一行都是經年歲月沉澱下來的優雅，她正溫和地同高慧說著話。

見江葵走到跟前，高慧向她介紹，“這就是我女兒，江葵。”

江葵順勢給她倒了一杯茶。

老人淺笑著擡眼細細看她，“看著就是個乖巧的孩子。”

江葵笑得討人喜歡，“謝謝奶奶，奶奶您先和我媽媽聊會兒天，家長會馬上就開始了。”

茶水安排妥當後，江葵走出了教室。

此時天色陰沉，走廊間時不時湧進一陣涼風，似乎暴雨馬上就要來，江葵搓了搓手臂，四處打轉尋找季雲舒的身影。

忽然想到些什麽，江葵轉身往頂樓爬去。

附中的教學樓頂層是各種實驗室，一般不到課時是沒有多少學生前往的。

季雲舒果然在這兒，他手裏拿著一本書，低頭靠在走廊的墻壁間。

聽到聲音時他轉頭看過來，略有些吃驚，“你怎麽來了？”

“來找你啊。”江葵敏感地發現他似乎有些情緒低落，慢慢走進他，“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季雲舒給她看了看手裏的書，“這裏安靜些。”

“我剛剛見到你奶奶了。”江葵隨著他靠在墻上，側身對他說，“她還誇我了呢。”

季雲舒眼裏泛起一絲笑意，“我奶奶見人就誇，你不要太在意了。”

江葵抱著臂，“哼，那就是奶奶太善良了吧。”

說話間，風似乎更大了些，教學樓對面那顆老槐樹枝葉被吹得左搖右晃，颯颯作響。

“季雲舒”，江葵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問出長久以來的疑惑，“你好像從來沒有提過你的爸媽，他們沒有時間來家長會嗎？”

他眼裏的笑意盡數散去，眼角垂下來，雙眸暗沉得堪比此時天色，“他們永遠都不會來的。”

看著他眼裏的晦澀，江葵心跳突然漏一拍。

永遠...不會？

“他自殺了，就在三天前。”她仿佛又聽見耳邊鄒伊娜這樣說。

醞釀了一整天的暴雨開始淅瀝落下，如細錘般敲打在樓檐上。

江葵一個激靈，神色復雜的看著他。

季雲舒似乎從來沒有提到過自己的父母，她僅知道他有一個奶奶，但對於他的爸爸媽媽，江葵毫無所知。

她從來沒有深想過季雲舒選擇自殺的緣由，但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如果自己的那番話會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那之前呢，他究竟還經歷了些什麽？

他的父母是不是已經......

江葵放緩了呼吸，輕聲安慰，“沒事的，季雲舒，你還有奶奶，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啊，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天堂也一定會念佑著你···”

不管你遭遇過什麽不幸，至少這輩子，我會一直在啊。

季雲舒木著臉，“你在說些什麽鬼東西？”

江葵睜大眼：“啊？”

“我爸媽只是離婚了而已。”

江葵尷尬極了，“那你···”

季雲舒無語的看著她；“我爸工作忙，我媽已經重組了家庭，所以他們永遠都不會來我的家長會，有問題嗎？”

江葵：......

瞧他現在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被自己的自作多情弄得渾身都不自在，江葵心頭倏地冒起一絲小火苗，埋怨在了他身上，恨恨的踢了他一腳，“你這人討厭死了。”

季雲舒被她踢得有些痛，咧著嘴揉了下腳腕。

江葵瞪了他一眼，不發一言地轉身往樓下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季雲舒臉色再次淡漠下來。

他今天見到了江葵的母親，她看著江葵時眼裏滿是關心和愛護，疼愛之意溢於言表。

季雲舒苦笑了一下，也是，江葵這般性子，也只會成長於父慈母愛.的家庭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