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三

4月13日, 泰坦尼克號依舊平穩向前航行著。

大廳內正舉行著一場熱鬧的舞會, 李斯特的小夜曲如一縷青煙, 旋律在晚風中緩緩飄蕩, 流淌。燈火輝煌的舞廳中,穿著光鮮的紳士名媛們推杯換盞, 談笑風生,一派燈紅酒綠, 繁華似錦。

而在他們腳下, 上流人普遍印象裏肮臟,惡臭且布滿了跳蚤的三等艙,也舉行著一場熱鬧非常的盛會。和優雅舒緩的小夜曲不同,這裏正由一群業余的藝術家們正用長笛,小號甚至口琴演奏出了一曲別有風味的蘇格蘭音樂, 既歡快又熱情, 充滿了追求愛情的自由, 勇敢與無畏。每個人都在歌聲中快樂起舞,跳得熱烈奔放, 酣暢淋漓, 無拘無束,狹窄的船艙充滿了歡聲笑語, 看對眼的男男女女們在旁人的鼓勵與掌聲中笑鬧著毫不猶豫地擁吻了在一起,尖叫和笑聲幾乎掀翻了天花板,和頭頂上那群克制,拘謹, 彬彬有禮,心思各異的上層人們截然不同,這裏的音樂和舞蹈無國界,無膚色,無種族,藝術將他們從中解放,親密而毫無阻隔地結合為一體。

簡坐在觥籌交錯的舞廳一角,仿佛一人分割成了兩個世界,親耳聽著催眠般的夜曲,腦子裏卻回蕩著歡快熱烈的蘇格蘭舞曲——沒人敢前來邀請她進入舞池共舞,自從羅伯特夫人那裏傳開“簡多伊性格古怪,蔑視禮俗,目中無人”的風聞後,不論是已婚未婚的貴婦少女,還是年紀相當的單身紳士,都無人再來刻意接近這位巴黎香水世家之女,免得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後還要遭到同伴恥笑。因此在之後的早餐,午飯,晚宴甚至深夜的漫步閑逛,簡都得以清靜。

她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邊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眼前宛如戴上了假笑面具的人群,偶爾啜了口名為“Perrier Jouet(巴黎之花)”的香檳,一邊聽生命一號在腦子裏叨叨劇情的進展——

【看來瑪麗蘇這一番大鬧也不是完全沒用,卡爾真的掉頭回去找露絲了耶】

【不過還好露絲跑得快,她現在已經和傑克去了三等艙——噢我愛這首舞曲 !它讓我的腳都開始蠢蠢欲動——】

【你沒腳】簡很煞風景地插-嘴了一句。

生命一號當沒聽到,繼續興奮地說道,【有幸親眼看到傑克和露絲共舞!嚶嚶這真是太感人啦,快樂的人不論在哪兒都能給人帶去快樂,我是堅定的J&R黨!永不動搖!】

簡,【只要你不是堅定的J&C黨,一切都好說】畢竟,這裏可是言情頻道。

【卡爾發現露絲不在房間裏,唔……看來他有點相信瑪麗蘇說的話了,馬上就要去逮他眼中那對‘奸-夫淫-婦’了吧……真希望這首歌永不結束才好】

生命一號忍不住撓了撓頭,【哎,你說,萬一瑪麗蘇也活了下來,卡爾會愛上她嗎?】

簡放下高腳杯,笑了。

【她認為卡爾·霍克利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葬送一切,所以才會這麽急切不擇手段地想要‘拯救’他,擺脫露絲,重回正軌。可我倒是認為,能夠葬送卡爾·霍克利這種人的,永遠不會是一個女人——不論是露絲,還是瑪麗蘇】

【可她有光環呀】生命一號嘟噥,【這樣的事我們見過的還少麽,不管在之前是多麽‘冷酷無情狂拽酷炫’的反派大BOSS,只要一遇到‘女主角’,瞬間就會化身‘傲嬌癡漢悶騷霸道’狼狗總裁,就好像智商都被吃了一樣……簡直槽多無口】

卡爾·霍克利不是什麽她眼中的“深情,忠誠,驕傲”的苦情反派,他是匹茲堡的鋼鐵大亨之子,對於“來自巴黎世家的貴族後裔簡多伊”而言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暴發戶”。他可不像他表面那樣英俊而彬彬有禮,他不關心繪畫和音樂,他看不起藝術家,他和露絲不同,他追求的並非是精神上的滿足,例如愛情,他欣賞崇拜的是泰坦尼克號這樣豪華且投資價值可觀的珍稀商品。除去光鮮的外表和家世,他在危急時刻表現出來的自私,自大,算計,嫉妒,占有欲,和那揮之不去的商賈氣息,與一無所有的傑克·道森相比,品性差距一目了然。

【我已經想好了新聞標題】生命一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瑪麗蘇勇敢獻身被拒,霍克利繼承者有望成為新一代鋼鐵直男的光輝模範:單身,你值得擁有’……blah blah】

生命一號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搖了搖頭,小聲嗶嗶【這真是直男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其實就是看不上她而已。無才無貌,最重要的是無家世無背景,和這樣的女人共度一夜除了快樂幾分鐘繼而給自己的名聲抹黑當成他人笑談以外,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好處。

【我們該怎麽辦才好?】生命一號問她,【真的在下一個港口直接把她丟下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