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夜半時分,京城的雪越發的大了。

東宮中,秦英裹著披風,倚坐在門前飲酒。因太子妃剛薨了不久,院中的燈籠還是白色的,這般顏色的燈籠雖是能換下來,可是秦英卻不許換下來。大片大片的雪花被慘白的燈籠映照的更顯淒涼。

於慶跪在廊下,凍得瑟瑟發抖,可是秦英不開口,他也不敢多嘴。他身後還站著一群伺候的宮人,可是眾人竟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的。東宮的總管余祿也縮著頭站在一側。

不知又過了多久,秦英突然開口道:“貴妃回去了?”

於慶哆嗦了下,忙道:“回去了!一個時辰前,她將咱們和皇後娘娘的人都趕出去……還、還處置了叢雯。”

秦英笑了一聲:“這個女人倒是能忍,這麽久才回去。”

於慶左右看看不敢接話。

余祿忙道:“可不是,這都是一個多月了,那麽被人磋磨還能住得下去,若換成別人,早找皇上去哭了,她這份韌勁,也是少見。”

秦英飲了一口酒:“她這般的性格,父皇才喜歡。回去就好了,剩下的事,是要好辦了。”

余祿道:“殿下,時候不早了,您也該歇了。”

秦英瞥了眼余祿,余祿下意識的朝後退了退,秦英對於慶道:“還有別的事嗎?”

於慶小聲道:“貴妃娘娘雖是剛回來,可看那樣子像是興師問罪,發落了所有人。便是皇上……皇上在一側也不敢多言多語,甚至還有些討好。”

秦英嗤笑了一聲:“下去領賞吧。”

午夜時分,城外別院。

寢房的窗戶打開了一側,整個寢房的地面上,鋪滿了裘皮,毛茸茸的墊子隔開了地上的涼氣,兩個人倚在憑幾上對酌。

三盞燒刀子下去,秦肅越發的面無表情,似乎連眼神都冷了幾分,倚著憑幾半垂著眼,讓人看不清情緒。段棠又遞過去了一碗,秦肅話都沒說,擡手飲盡,將碗好好的放在桌上,絲毫醉態都沒有。

段棠有些懷疑的晃了晃酒壇,不放心的嘗了一口,當下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這時候酒又苦又澀又辣又難喝,是真的燒刀子!段棠倒是知道秦肅口味清淡,從來不飲酒,方才所有人陪著他喝果酒。

當然,段棠也不從不飲酒,方才已喝了不少果酒,這一口燒刀子下去,當下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可她還不至於因為這幾口酒就喝醉了。

兩人挨著坐在一起,窗外的雪越發的大了,雪花成片成片從燈光處飄落,晶瑩剔透又無聲無息。雪夜之美,難以用言語表述。

段棠用手指戳了戳秦肅,見他沒反應,又捏起他的下巴來,小聲道:“靜王殿下?……”等了片刻,段棠不見秦肅有反應:“王爺?……秦肅?懷春???懷風???傻瓜?”

秦肅擡了擡臉,矜持的看了段棠一會,緩聲道:“叫我靜靜……”

段棠捏了捏他的臉頰,從善如流:“靜靜乖哈。”

秦肅面無表情的看了段棠一會,傲然的將臉扭開:“怎麽,有事求我?”

段棠忍不住笑了起來:“是的呀,靜王殿下是不是……”

秦肅又轉過臉來,很是嚴肅的重復道:“叫我靜靜。”

段棠道:“好的,你先靜靜。”

秦肅蹙眉道:“你得叫我名字!”

段棠從善如流道:“秦肅。”

秦肅垂著頭在身上找來找去,摸來摸去,才摸到腰間的荷包,指著上面的字,很嚴肅的再次重復:“靜靜。”

段棠看向那有些陳舊的荷包,幾簇亂蓬蓬的竹子,荷包鑲的銀線鑲的邊,角落上還有兩個勉強能認出來的字‘靜靜’,這兩個字該是就是後來繡上的,線得顏色都竹子不一樣,字跡奇醜無比。

“咿,這兩個字哪裏來的,不是我繡的呀。”段棠說著又要拿荷包仔細看看。

秦肅急忙拿開了荷包,兇道:“不許你動,這是阿甜與本王的定情之物!”

“荷包我是認識,可我怎麽不知道還有定情這件事,這兩個字哪裏來的?”段棠捏著他的手便又去搶荷包,“靜王殿下!你在撒謊!”

秦肅惱羞成怒張嘴就咬段棠搶荷包的手指,段棠急忙將手指縮了回來,擡手就打了秦肅後腦勺一巴掌:“膽肥了,你還咬人!”

秦肅摸著後腦勺,看了段棠一會,眼神很是深沉,面無表情的將荷包拉到身後掛著:“你大膽!”

段棠倒也不懼他,瞪著眼,恫嚇道:“呵,更大膽的你還沒有見過呢!”說著就又掐了下秦肅的胳膊,“兇什麽!還敢咬人!”

秦肅急忙將胳膊縮了回來,目光裏都是譴責:“來人嗚…嗚…”

段棠捂住了秦肅的嘴,小聲恫嚇道:“你敢喊人,我立即把你衣服全脫光,讓你被所有人看光!”

秦肅看了段棠一會,似乎在判斷他是不是在說謊,垂著眼不說話了,整個人陰陰沉沉的,一點都不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