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個大人物啦

安延府地處西南,東靠臨州,西有滿城,水運四通八達,是大魏最大的沿海口岸,其繁華程度堪比京城。不過離此百裏之外,有幾處海島,有賊寇常年盤旋,朝廷多次下令圍剿,總也無果。每年旺季來往船只,難免要遭殃,青黃不接時,甚至上岸強搶。

去年年底,安延府附近幾個縣,接連幾次被掠略,使得皇上震怒。年關朝廷都不曾封印,一開年就有朝廷特派之天使,攜聖旨而來,安延府極周邊沿線大軍布防,倒是剿滅了小股匪徒。

年初二月初二,京城二十萬大軍開拔,直奔安延府。

安延府近日之所以全城戒嚴,有人行刺主帥有關,後又牽扯出官員通匪。安延府在上個月裏,連連撤職數人,問斬抄家也有幾戶。

沈池的馬車沒有受任何阻礙進了城,這馬車看起來簡陋,但卻十分舒適,此時三面的布簾都被卷了起來。段棠身著棉布長袍,做童子打扮,坐在車轅後,馬夫的身側。

進城沒過多久,馬車便進了一座宅院的後門,沈池帶著段棠進了內宅的東屋裏。因從後門進來,段棠並不知道這是誰的府邸,內裏倒也看不出什麽特殊來,但是這家人禦下該是十分嚴格,奉茶的丫鬟都是垂著眼,來去無聲。

床上的男子四十歲的樣子,雖有了些年紀,但五官生的十分不錯,不過有些大病初愈的消瘦與蒼白。床側那個面白無須的人看起來更顯蒼老些,正低聲在和沈池細細說著這幾天的病人的症狀。

沈池一邊聽一邊號脈,片刻後,才對段棠道:“把銀針拿來。”

段棠抱著藥箱大咧咧的坐在一側,趴在桌上看一個核雕,並未注意到沈池的話。

沈池咳嗽了一聲,段棠回過神來,沈池道:“銀針拿來。”

“哦哦。”段棠打開藥箱,輕車熟路的拿出銀針,遞給了沈池,不客氣的坐到了沈池的身側,如往日那般盯著沈池行針。

段棠坐下後,那面白無須的老人楞了楞,顧了顧嘴,露出一抹幹笑:“沈大夫的這個新醫童倒是活潑。”

沈池淡淡的開口道:“王管家見諒,她雖是跟著我,卻是自家親戚,難免疏懶。”

王管家見沈池如此,忙笑道:“正是年少,難免活潑。”

床上的男子聽見了兩人的話,睜開了眼,倒也沒在意段棠的失禮,而是看向正在凈手欲施針的沈池:“近日還是感覺身上無力,精神不濟,是不是躺得太久了?”

沈池低聲道:“喬老爺稍安,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病拖得太久,使得您元氣大傷,總得些時日恢復。”

沈池在喬老爺頭上紮了幾針,每下一針都會對段棠細說這個穴位,以及有何作用。喬老爺與王管家,似乎還是第一次聽見醫理又與自身相關,也都細細聽著。

沈池連下八針後,長出了一口氣,“喬老爺,這兩日可還腹痛?”

王管家忙道:“這幾日都不曾腹痛,就是吃不下東西,眼看著還是無力。”

沈池撚了撚針:“今日咱們再換個藥方,加上一些開胃的藥。”

王管家道:“以您看,我家老爺何時能吃些別的?”

沈池一邊抽針一邊道:“可以吃些軟和點心,但每餐不可過多,葷腥還是先等一等。切忌不可勞累,若非十萬火急的事,便不要著急處理。喬老爺年紀不小了,這番傷了元氣,須得好好養上個一兩年,方能恢復。”

王管家應道:“是是是,這許多事,我家老爺也是放不下,哪能半點不費神……”

沈池坐在一側開方子,聽聞此言,不禁皺了皺:“三分治病,七分養身,不管想做什麽,都得有命在,這次險險將命救了回來,若再用心勞身,於壽有礙,病人的瑣事,還是得身邊的人多費心。”

王管家道:“這是自然,老……身肯定會勸阻的。”

王管家拿了新藥方,忙命人去抓藥,親自將沈池送到門外。

夕陽西下,橘色的輝光從窗外映照在屋內。

喬老爺看向枝頭上開得正好的桃花,低聲道:“這邊的花,開得都要比京城早一些。”

王管家見喬老爺想坐起身來,忙過去將靠枕放好:“這春風都是從南吹到北,好幾千裏路,到京城,怎麽也要些時日。這冬天就是從北冷到南,咱們天寒地凍的時候,這裏的樹都還綠著。”

喬老爺嗤笑了一聲:“這裏天天下雨,哪裏有京城爽利。”

王管家笑了起來:“皇上這是想家了,當初才來的時候,可是說了,這兒空氣都是軟的,帶著香甜呢。”

今年已是慶元十年,皇上秦禹從二十八歲繼位,按說這個年紀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可到了江南便生了一場病,這讓歷來沒吃過苦的他,嘗到了在外的艱辛。

若說年前有意禦駕親征時,有著堪比饒舜的心志。可如今大病了一場,不說如今江南的戰事如何,便是千裏之遙的京城,那些蟄伏的魑魅魍魎竟也有壓制不住的意思,秦禹便深覺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