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amireux(第2/3頁)

而只要經過這樣的分析後,一個人不論做出怎麽樣的事情,她都不會失望。

可是克莉絲感覺到,自己對愛德蒙唐泰斯失望了。

她察覺到,這個人思維縝密,在編織身份時更加細致,連“仇人”也要做得完美無缺。

所以,威爾莫勛爵和基督山伯爵對待她完全相反,一個冷淡抗拒,一個熱烈追逐。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在意大利時,他都是一副向她報恩的樣子,還惦記著給自己找回“情人”,現在被自己知道了真實身份,幹脆就放飛自我,就像那個奧古斯特一樣,直接把在信裏寫法國人那一套話拿到口頭和自己說。

人如果不抱有期望,是不會失望的。

她能對這個人有什麽期望?

專注唯一的在乎,真摯剔透的善意,對克裏斯班納特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被這樣對待照顧,你就沒有一點念頭?

伊麗莎白的話突然緊接著響起,驚得她一下坐直,扒拉了浴缸邊沿,才避免了喝自己洗澡水的厄運。

不能再泡了,腦子都泡糊塗了。

將衣物扔進臟衣籃,換下的束胸折疊捆成一個小布團,綁新束胸時,她不經意掃向鏡子,難得停頓遲疑下來。

伸手抹開水霧,就見鏡裏一張熟悉而陌生面龐,臉上是兩片緋紅,比霞色更艷麗,完全不像是被水汽蒸出來,眼波瀲灩,將五官的輪廓也柔和,透出羞意情長來。

她面露驚愕,鏡子裏的人也跟著驚訝。

發梢的水砸落在琺瑯的洗手台上。

合著心跳聲。

啪嗒,啪嗒,啪嗒。

……

因為頭一次遇到這種“邀請”,一邊要極力避免暴露身份,更心虛於自己不是真的男性,也不知道這在歐洲男人之間是不是尋常,關於“不能一起共浴”的問題上,克莉絲表現出了讓愛德蒙驚訝的避退。

年輕人繼承了父親的語言天賦,喜歡口頭的調侃遊戲,以過往的習慣,自己這樣給他挖坑,對方絕對不會服氣,完全可以輕松諷刺回來。

愛德蒙隱隱捕捉到了什麽,卻實在沒有頭緒。

他坐在臥間的椅子上,本來還在克制著不去聽浴間裏撩人心緒、引人遐思的水聲,結果只是環視了一圈房間,他曾經在隔壁房子聽見的所有聲音就突然有了畫面。

羽毛筆劃拉信紙的聲音,是這個放了火漆和印章的案台。

書頁翻動,是那個墊了厚絨墊的安樂椅。

最後的窸窣和呼吸,是掛了帳幔,鋪了藍綢被子的四柱床。

好像少了點什麽。

愛德蒙看向靜靜燃燒的壁爐,沒記錯,每天晚上克莉絲總是會在這裏站很久。

是因為身體太弱,所以思考著的時候也要烤火嗎。

浴間的門就在這時候被從裏面打開了。

愛德蒙已經不自覺看了過去。

黑發服帖,面頰粉紅,眼睫濡濕,眼波流動,顯得比舞會那副打扮年輕了很多,還是當初在馬賽的少年……又或者,更像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小朋友似乎非常在意自己沒有男子氣概,愛德蒙便順應這個人的喜惡,心中認為這種念頭是對克莉絲的輕視和侮辱,所以一直都克制不讓自己去往這個方面想。

可是這次由不得他不想了。

年輕人的晨衣很長,袍底是刺繡皺邊,胸口有堆疊輕紗,袖子也是巴洛克式的,袖口寬大,像是一條小裙子。

“我看到你在笑我了。”

克莉絲不自在說。

他只是沉沉看她,眼瞳幽深。

“很可愛。”

用冷水洗過好幾次的臉又有升溫趨勢,捏了捏手裏折疊的束胸,克莉絲冷靜下來。

會覺得她可愛,剛剛自己調侃“美洲叔叔”時也沒否認。

所以也只是把她當成小輩和年輕朋友看待而已。

克莉絲惱火道:“我要睡了,你動作快一些。”

以為對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鬧別扭,愛德蒙沒有多想,心中反而為這種近乎新婚夫妻的對白心潮翻湧。

“你先休息,不用等我。”他頓了頓,“我會把外間的門帶上的。”

克莉絲面無表情拉上了床幔,開始擦頭發。

因為剛剛有人洗過,浴間裏還很熱,彌漫著淡淡的香味。

連通水房的管道果然只有冷水了,不過他也只需要這個。

簡單沖洗又將地面仔細擦過,在一邊洗手台的置物架上,愛德蒙找到了一小盒刀片。

知道潔癖不喜歡共用私人物品的性格,他借著煤氣燈的光,仔細看向刀鋒。

非常簇新,像是從來沒有用過。

等他從浴間出來時,臥室一片昏暗,只有壁爐裏還亮著。

呼吸聲非常均勻。

愛德蒙無聲走出房間,輕輕掩了門,回憶起他們掛在一起的衣服,並排擺好的牙刷……

他站在黑暗裏,隔著門去品嘗這種希冀,禁不住挽了唇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