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玲瓏山莊(第2/2頁)

幼薇道:“只是這偌大的玲瓏山莊,仆從成百上千,想來規矩一定很多,我只怕自己行差踏錯,貽笑大方,折辱家門。”

溫黛道:“如此說來,姐姐就更加不必掛心,莊裏除了常年臥病的祖母、爹娘、兄長,便只有一位小娘。她原是打小就伺候我母親的婢女,人最是和善不過了,你明日宴飲之時便可見到。至於那些家仆,世世代代都為我家所用,俱是忠誠伶俐的,也不會多口舌,旁的事就更加不必理會。”

幼薇心中又是一驚。溫夫人從娘家帶來管事已經令人驚奇,竟連妾侍也是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

溫黛見她拘謹,便又道:“姐姐莫不是被棠叔嚇著了?他最是忠心耿耿,只是從前為救人傷了臉,所以才面無表情。棠叔著實是個好人呢。”

幼薇舒了一口氣,說道:“原來如此。”

此時門口出現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輕聲細語地說:“奴婢紅染,見過大小姐、庾小姐。”

溫黛由是對幼薇道:“姐姐,這是莊裏的家生奴婢紅染,最是乖巧聽話。原本是打小伏侍我雙生姐姐的貼身婢女,姐姐不在了就跟在我身邊,與我身邊的烏蒙為伴。如今姐姐來了,便給姐姐使喚著罷。她生來膽小畏縮,但是傳話灑掃這些小事還算得力的。”

幼薇嘴上說“難為妹妹想得這般周全”,心裏想的卻是常聽聞大戶人家小姐的貼身婢女都是口舌伶俐,圓滑世故的,於宮裏的掌事宮女也不遑多讓,這位小姑娘怎地這般羞怯。

溫黛又客套了幾句,更著意叮囑紅染細心照顧等語,便起身告辭而去了。

夜已漸深,月色朦朧。

幼薇難以入眠,索性起身對著那幅仕女圖發呆。

突然身後響起庾遙的聲音:“深夜不安枕,在想什麽呢?”

幼薇一驚,回身道:“你怎麽進來的?”

庾遙輕笑一聲,徑自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的青釉圓口弧壁茶壺和茶碗自斟自飲起來。

“溫氏後人果真遠離廟堂已久,竟然連這樣粗陋的茶具都拿出來待客。”

幼薇道:“遙兄莫要講究了,深夜來此,可是有事相商?”

庾遙道:“方才我試探了溫蒼幾句,可是他堅稱玲瓏骰子之事乃是誤傳,玲瓏山莊並無此物。”

幼薇慌了神,追問道:“他竟然索性就這般矢口否認?若果真沒有玲瓏骰子,這山莊裏裏外外的護衛日夜巡防,守護得有如銅墻鐵壁一般是作甚?”

庾遙點點頭說道:“溫氏兄妹的確是待人熱忱,可是總覺得這山莊裏處處有人提防著咱們。便說今日見到的兩個下人,一個像是護衛裏領頭的,一個應該是內府裏管事的。我暗暗觀察他二人的言行,內府的管事表面上甚是冷峻,似乎不大將兩位少主放在眼裏,侍從的首領還算是溫蒼能支使得動的人。不過這倒也難怪,玲瓏山莊百年基業,各種勢力盤根錯節也是有的。溫小姐與你可說了些什麽?”

幼薇跌坐下來,說道:“左右也不過是一些客套話,說她還有一位小娘,原是溫夫人的婢女。還說了些她雙生姐姐不在了,與我一見如故之語,並無甚特別。”

庾遙沉吟道:“溫小姐乃是雙生兒?這倒未曾聽說。”

幼薇道:“溫黛還派來一個叫做紅染的小丫頭,不知僅僅是好意照拂還是另有監視探聽之意。”

庾遙道:“不可不防。溫蒼倒也派了一名喚作白福的小廝聽命於我。”

幼薇急道:“先莫要管這些細枝末節了,溫蒼說山莊裏並無玲瓏骰子,我們可如何是好?”

庾遙道:“任憑他如何否認,若我們長留於此,難道還怕找不到蛛絲馬跡麽?”

幼薇道:“我於詩書上不大通,不知玲瓏骰此詩上一句講的是什麽?”

庾遙道:“這句詩出自《南歌子詞》,又稱《新添聲楊柳枝詞》,共兩首,這一首是第二首,上一句是: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幼薇道:“那另一首呢?”

庾遙吟道:“一尺深紅勝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合歡桃核終堪恨,裏許元來別有人。”

見幼薇若有所思,庾遙便解釋道:“這深燭便是深囑的意思,長行與圍棋都是遊戲,但是此處長行便是遠行,圍棋便是違期。溫庭筠寫此詩采用的是諧音多義的技法,但是又渾然天成,他的才情的確是高深莫測。”

庾遙遙望先賢的才情,不禁感慨萬千。幼薇在一旁卻是眉頭緊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