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2頁）

鏡子的另一端，是一間風格典雅的會客茶室。

方自明指著擺在窗戶下的那張桌子：“請。”

哈麗雅特毫不扭捏，握著手杖當先走過去，表情自然的坐了下來。

“看來，我似乎仍在人間。”

方自明拖開他對面的椅子，然後將龐大的天線寶寶（也就是他自己）費力的塞進去，一邊道：“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做這一切到底是在追求什麽？你似乎並不介意讓自己身處危險的境地。”

哈麗雅特的目光自他頭頂（的天線）掠過，隨後又若無其事的收回：“危險與絕境，往往還伴隨著意想不到的驚喜。我喜歡尋求真理，也喜歡探索秘密，為此，我很願意付出一些應付的代價。”

方自明點點頭：“看得出來，你是一位偏向理性的冒險主義者。”但有時也足夠瘋狂。

哈麗雅特微微一哂：“閣下帶我來這裏，只是想與我單獨聊一聊天？”

方自明沒有否認：“如果你也有這方面意向的話。”

“當然，榮幸之至。不過，”哈麗雅特取出懷表，看了眼時間：“也許你可以稍等我十分鐘。”

方自明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潛台詞。

——貓鼠遊戲還未結束，十二點之後，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天。

果然是位喜歡遵守（自己定下的）規則的奇怪異能者。

方自明撇了撇嘴，當然，他的所有表情都被大頭套藏了起來，沒讓哈麗雅特看出自己的嫌棄。

哈麗雅特站起來，一手按在胸前，微微欠身：“請允許我探索此處空間，並做出一些破壞性嘗試。”

方自明一手撐著腦袋，懶洋洋道：“請便。”

哈麗雅特不再說話。

他一手扶帽，一手拄杖，徑自走到房間門口，而後擡手輕輕推開了門。

外面果然已經不是原來那條走廊了。

哈麗雅特絲毫不覺得意外。

相反，他在看清了門外的景象後，眼中的光芒甚至更加強盛了一些。

門後的世界是一片看不穿盡頭的白霧，是漫無邊際的虛無，是上不接天、下不連地的混沌空間。

若唐煜在場，一定對此處記憶猶新。

這裏是104號房門後的奇異空間——錯亂而混淆的多維世界。

哈麗雅特此時就站在門邊，他的眼睛被帽檐半遮著，男人靜默片刻，突然伸出手，將禮帽緩緩摘了下來。

“果然。”他嚅動著嘴唇，語調漸漸狂熱起來：“危險的背後，總有無盡的驚喜。”

說話間，哈麗雅特手指一松，狀似無意的將帽子拋出門外。

在他的注視下，那頂黑色禮帽輕飄飄的向下飛舞，就如同一只沉入海底的小船，被暗流左右了意志，只能愈墜愈深，直至被白霧徹底覆蓋。

哈麗雅特盯著霧氣中那小小的黑點，片刻後，他向著門外伸出了一只腳。

方自明驀地說：“如果我是你，一定會選擇更加妥當的方式進行試探。”

哈麗雅特轉身看向他，緩緩露出一抹微笑。

這也是他進入廢棄工廠後，展露出的第一抹笑容。

方自明此前就見過這位大佬的照片，照片上的前任科研助手眼神陰沉木訥，看起來有輕微自閉症，與此時站在這裏的哈麗雅特相比，幾乎就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男人。

方自明對此其實仍有些不解，哈麗雅特在得到碎片力量之後，自身的氣質為何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比如現在，那男人勾起唇角，朝他看來時，方自明竟真的能直觀感受到對方眼中的瘋狂與邪惡。

——或許從前那個陰沉的男人，才是他的偽裝？

所有的這些念頭，都在轉瞬之間自他腦中一閃而過。

哈麗雅特在他出聲警告之後，便欠身行禮，並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說道：“感謝閣下善意的提醒。那麽，失禮了。”

隨後，他背對著大門張開了雙臂，就這麽維持著後仰的姿態躍出大門，一頭撞入茫茫虛無之中。

隔了幾秒，方自明緩緩摘下頭套，露出一雙冰藍色的眼睛。

他的表情極為冷漠，面對哈麗雅特的瘋狂舉動，青年只是漫不經心般的輕輕嗤了一聲。

他靠在椅子裏，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嘁，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