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建康

當天晚上, 謝如卿連吃了三條烤魚, 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油渣子,就開始吩咐明月輝準備好筆墨紙硯。

“除了吳王翎的地址之外,還煩請清河王帶一封信給周宋元帝。”謝如卿隨手喝了一口清茶。

人多的時候, 他跟隨著眾人喝蔥姜蒜末做成的濃茶,沒人的時候, 他一個人就喜歡喝淡淡茶葉煮成的清茶。

明月輝沾了沾筆墨, “寫什麽?”

“自見此畫後,余嘗臥床三日, 心中悲愴……”謝如卿大豬蹄子搖了搖腦袋,文縐縐地娓娓道來。

臥病不起?

心中悲愴?

明月輝眨了眨眼睛, 看見謝如卿嘴角的油渣子還沒擦幹凈,他是哪來的臉說這句話啊。

但她沒法,只好按著他的話語開始一一寫道:【謝如卿很悲痛,他不僅臥病三日,還吐了血,吃飯也吃不下, 最喜歡吃的烤魚, 吃了一口就全吐了。】

“為什麽要這麽寫?”明月輝覺得謝如卿用的句式略微誇張了。

“周滿想瞎子看到畫後過得不好,瞎子就滿足他的虛榮心唄。”謝如卿優哉遊哉道。

接下來他又說了起來,明月輝就跟著他說的繼續寫:

【畫中女郎是他見過最好的女人,請元帝饒了她吧,不要再折磨她了,只要她不受傷害, 要他生要他死,要他永世不與她相見,要他怎樣都可以。】

明月輝寫到這裏,罷了筆,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畫上的女人,是雲帝嗎?”

謝如卿臉上的表情變了,從那種閑適中脫離出來,慢慢轉變為一種怪異的面無表情,過了好大半天,才回答,“是啊。”

他提到雲帝的時候,面部是無悲無喜的,就像一潭死水一般。

明月輝看見他的表情,心中頓時就懊悔了,她不該提雲帝的。

要知道恨也是種感情,表明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中是有地位的,如果連恨都沒有了,那雲帝曾給他帶來過多大的傷害呀。

“謝公,我……我去送信了。”明月輝趕緊收住了話題,收起筆墨,去鴿房抓鴿子去了。

她相信,現在謝如卿需要的是靜一靜。

果不其然,明月輝走後不久,謝如卿悶地一口,吐出鮮血來,

他慘笑了一聲,果然,那恨意是收不住的。

其他人提起莫喚雲都沒事,甚至他還試圖強壓著那股惡心,故作輕松閑適的心情來面對。

可直到明月輝脫口而出那個人的名字,他才發現,他還是無法忍受……無法忍受他的梓宣去提起那個女人。

這會讓他一遍又一遍回憶起,那個女人是怎樣用自己所謂的愛,將梓宣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梓宣被割破了喉嚨,渾身傷痕,撐起了沒有臉皮的臉,朝她嗷嗷直叫的場景。

……

……

明月輝一路越想越悔,她作什麽死去提雲帝啊……

周滿肯花這麽大的功夫給謝如卿送這一幅畫,就說明這幅畫的內容對謝如卿是有一定影響的。

“夫人,別薅了,鴿子很可憐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可憐巴巴的少年音。

明月輝回過神來,才發現鴿子籠已經成為了修羅場,她正抓著一只可憐巴巴的鴿子,鴿子想要奔逃,無奈被她擒住了雙腳,兩只翅膀撲棱了半天。

“哦哦……”明月輝放下了鴿子。

羽毛豐沛的鴿子們害怕地躲到角落裏,沒一只都不願意接受她的信箋。

放平時,他們就跟小士兵一樣,把這個工作當做可以得小紅花的榮譽活兒的。

“您和謝公都怎麽了,剛剛謝公一個人可把烤魚的簽子都收走了,順帶做了個大掃除,他平時沒這麽勤快的啊……當然,您平時也沒這麽殘暴……”阿言瞧了一眼害怕到發抖的鴿子們。

明月輝考慮到他可能知道些情況,又不像謝如卿這般敏感,便悄悄湊近了身子來,“阿言,你可熟悉雲帝?”

一聽【雲帝】兩個字,阿言便知道明月輝到底犯了謝如卿什麽禁忌,”夫人只需知曉,她不是個好人便行了。”

雲帝,雲帝,謝如卿抹不去的夢魘。

“這人啊,陰魂不散,夫人早晚會知曉的。”阿言搖了搖頭,就算是洛陽與建康已經分屬兩國,他相信,莫喚雲依然有能力,時時將自己的名字送到主人耳邊,令他煩不勝煩。

“現下主人的心情算是壞了,若夫人想令主人好好高興些時日,便多想想法子替他慶生吧。”阿言嘴上哼哼,心裏卻竊喜。

主人的生辰要來了,小皇帝也快到了歸來的時候,阿言只希望在這最後的時間裏,給主人爭取多一絲的機會。

“那他歡喜什麽啊?”明月不甚清楚謝如卿的喜好。

【他歡喜你啊……】阿言本來想說,可忍住了,“聽說建康有酒名忘憂,夫人不若買幾壇來。再置辦點燒雞烤鵝開開葷,建康城中的吃食可比洛陽還要出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