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袁廣涯

兩個月後, 平楚老人乘著星夜回來了。

他帶回來了兩只活人的腿, 一整塊從一個死人身上扒來的皮膚,一塊肝臟、一張臉皮以及一個喉嚨。

這些東西,都用特殊的方法保存好, 以求移植到袁芳塵身上的時候,組織還能存活。

明月輝簡直興奮得往平楚老人身上撲了, “師父, 師父!”

在她眼裏,平楚老人簡直是天神下凡, 就這樣救下瀕死的袁芳塵。

可是,還沒等她撲到平楚老人身上, 這個風塵仆仆的男人直接給了她一擊重錘——

“明月,這一次,你給你師姐動刀。”平楚老人就像放下金華火腿一樣,放下肩上扛著的兩條腿,斬釘截鐵地對明月輝說。

明月輝呆立當場,她連兔子的腿兒都移植不好, 怎麽可能去移植師姐的腿?

而且師父這種抗腿兒的方式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吧……

“為師這一次將手給傷了, 是沒法給你師姐動刀了,拯救哀牢山飼養員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說完,平楚老人展示了一番他右手粗亂包紮的白棉布。

明月輝用懷疑的目光覷了那塊白棉布大半天,她總覺得這玩意兒是師父進門之前臨時包上去的,畢竟專業如他, 不會連最後的結都打不好。

然而師父的話是不能違逆的,明月輝早已知曉平楚老人雖詼諧風趣,做出的決定卻是說一不二,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只見平楚老人放下了裝著肝臟的陶罐子,心平氣和地問明月輝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沒有就要去關禁閉開始給師姐動刀了。

“師父,我辦不到的,我才學了不到一年啊!”明月輝的臉嚇成了豬肝色,她敢保證,肯定比那放在陶罐子裏的肝還要肝……

然而,即便是明月輝多次苦苦哀求,哭著說自己辦不到。

堅持己見的平楚老人依舊沒有放過她,他逼著明月輝拿起了切割刀,正對著用了麻沸散昏迷不醒的袁芳塵。

明月輝是哭著給袁芳塵用刀的,她的手不敢抖,牙齒便一直都在發抖。

在被平楚老人關了整整一天一夜後,她移植好了袁芳塵身上的最後一個器官,如釋重負的明月輝扣了三下門扉,示意平楚老人已經完成後,直直就地暈了過去。

屋內的燈火明明滅滅,照著堂屋內掛在橫梁上的藥材,明月輝模模糊糊睜開眼,她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是一張三十來歲的面孔,長得頗有些風韻,嘴角左邊有一顆痣,神情溫柔又熟悉。

她正在就著燈火繡花,針線紛飛,兩朵並蒂蓮活靈活現地印在了薄如蟬翼的絹帛上。

“師姐……”就算容顏改變,滄海桑田,明月輝還是能一眼就認出袁芳塵。

她雙眼積聚了眼淚,手一撐,起了身,整個人撲到了袁芳塵身上。

“怎麽了啊?”袁芳塵嘆了一口氣,放下刺繡。

明月輝貪戀地蹭了蹭袁芳塵的肩膀,安心地閉上眼睛,孩子氣地說,“還好,師姐沒有走丟,還好……”

……

春去冬來,又過了兩載。

明月輝到哀牢山,已經有四年了。

她修習武藝、醫術、奇門八卦、治國之道與一些奇奇怪怪的生存技能。在平楚老人與袁芳塵毫無保留的言傳身教下,她整個人可謂是有著脫胎換骨的轉變。

四年來,她只是偶爾與平楚老人下山采辦,無論根基多麽牢固,身手多麽厲害,從個性來說,本質上還是當初那個愛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他們三個伴日升,伴月降,與山中野怪為伍,與閑雲野鶴為伴。

明月輝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即便有平楚老人關於鳳命的預言,在她的私心裏,她依舊希望這樣隱匿山野的日子一直一直持續下去。

這裏有她的親人,她不願意離開。

然而就在第四年的尾巴,那一年的深秋,山下突然聚集了好大一支軍隊,包圍了整座哀牢山。

一時間飛鳥驚惶,山鹿奔走,整個山間都亂了起來。

“是那些人?”袁芳塵登上山巔,一眼望去,山下密密麻麻地全是兵。

她是知道的,當年明月輝被送上山來,是得罪了當今女皇——雲帝,她怕這一次,是女皇找到了明月輝所在,想要對她趕盡殺絕。

“是那些人。”平楚老人在她身旁,遙看那企圖登山的人。

這片深山之所以多年以來了無人煙,是平楚老人在其中設了奇門八卦陣中的死陣——九環陣,這個陣法若無破解之道,一經走近便如深陷九曲連環之中,循環往復,永遠無法出陣,終將死於無間輪回之中。

袁芳塵眉間一跳,這樣大的數目,就算九環陣困得住一些人,雲帝未必不能用屍山人海鋪成路,直取上山,捉拿明月輝。

“然此次的目標卻不是明月。”平楚老人的眼神銳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