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鼎九

莫允離的話,在場的人,大多覺得雲遮霧繞,聽懂的人並不多。可是那穿黑鬥篷的鐵墨人,卻立刻明白了。

莫允離見他目中一亮,望著自己道:“請姑娘賜教。”態度不自覺地變得認真起來。

莫允離心中又一顫,忙垂下了眼睛道:“我當時繼續翻閱①諸多古書,研究那龍船之船塢名曰龍澳者,到底如何運轉。發現這船塢配有‘澳閘’,而澳閘,配備了大型②絞車,靠此開啟閘門,吊起龍船。”

寧驥望著莫允離,他覺得此刻侃侃而談的姑娘,似乎在閃閃發光,看上去十分可愛。

莫允離不知道寧驥在想什麽,她道:“這種絞車,又叫懸門絞車。它用一個杆兒做同一個軸,聯動兩個不同大小的絞車,便可以將重物吊起。”

聽得頭暈腦脹的鐵勒十喊道:“你說的都是一些什麽玩意,聽不懂!”

在場的人,都不由暗暗憋笑。

摩米只覺他十分丟人,雖然他也沒太聽明白,但是他抓到了莫允離話中的重點:“你這個什麽絞車,你知道怎麽造麽?它造起來麻煩嗎?若是比直接砍樹搓繩麻煩,我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

寧驥就知道鐵勒十有勇無謀不足懼,可是摩米十分狡猾,很是難纏。在鐵墨時候,鐵墨王派他們兩人來監視他,他更討厭摩米多一點。

那黑鬥篷道:“說的沒錯,姑娘你引經據典說了這麽多,聽上去是不錯。可若是你的法子耗時又費力,那只是紙上談兵。”

莫允離望著他,他說的話越多,她就越覺得此人熟悉。她淡淡道:“你們要砍倒神樹,先要跟村中人搏鬥。那神樹樹幹十人合抱都不止,大樹參天,遮蔽一方天空,也不省時省力。”

寧驥點頭道:“說的沒錯。你們不會覺得,兵不血刃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吧?”

那黑鬥篷鐵墨人卻微微笑了道:“我從未那樣想過。想憑三寸不爛之舌,就消弭一場戰鬥的,是姑娘吧。”

莫允離看了看祖地附近的那一片樹林,正色道:“既然時間有限,那麽也不需要做的多麽精致,能用就可以了。我們不需要造一個完整的絞車出來,只要將中心部件造出來即可。你們現在就派人去伐木,準備好木材。我有一同伴,擅長制造機械,他隨後便來。”

大家都看著那黑鬥篷鐵墨人,想知道他會作何打算。

站在莫允離身後的占堆他們都有點緊張,只有老和尚一直在暗中打量那黑鬥篷鐵墨人,都沒有怎麽聽莫允離的話。

那鐵墨首領擡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說:“沒多少人天生好戰。你那同伴什麽時候能到?”

莫允離看著寧驥,寧驥冷冷對鐵墨人道:“最遲不過午時。”

鐵墨首領點點頭,道:“那就依你們所言。”

村民們都松了口氣。而他們立刻就被士兵們驅使著,去砍伐祖地周圍的樹林了。

一時方才隱隱帶著血腥氣的緊張氣氛,都消失不見了。很快祖地變成了熱火朝天的工地。

莫允離看大家松了口氣的模樣,她心中知道,這樣的平靜只是一個假象。她看著那黑鬥篷,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她的心中又湧起了那種似曾相識的奇怪感覺。

然而她的目光卻忽然被擋住了,寧驥的臉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寧驥望著她,手指間拈著一朵他方才隨手從茂密鮮嫩的草地上,摘到的金黃色小花。

他將小花放在莫允離的手心,對她微笑道:“這花兒花蕊之中有蜜,你嘗一嘗。”

莫允離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太過擔憂。她朝寧驥微笑了,依言舉起了花兒,她望著寧驥的臉頰,看著他的眼中的毫不掩飾的熱情,不由臉頰一熱,低下了頭,依言嘗嘗那小花兒的味道。

果然十分甘甜,可是她覺得心裏更甜。她有點恍惚地想著,難道這就是愛麽?哥哥是不是也是這樣愛著諾莎香瓊。

她一直篤定哥哥一定另有隱衷,他不會不告而別跟諾莎香瓊私奔。到此刻她方明白,父皇母後,身邊所有的人,為什麽跟她看法不同。

想必他們都知道愛情的力量吧。

她在低頭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聽那黑鬥篷道:“若我方才不答應你,你會怎麽做?”

莫允離有點莫名地擡起頭來。她的唇邊還沾著一朵淡黃的花瓣,在高原的陽光下,她瞬間的表情,就像一只單純無害的小動物,那般惹人愛憐。

莫允離定了定神,回答道:“若如此,我只能和大家站在一起,跟你戰鬥了。”

那人好想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低聲笑了兩聲,道:“你準備靠什麽打敗我?你會武藝麽?”

寧驥很厭惡這兇殘的家夥,用這樣溫和的口氣和小公主說話,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他以為他能騙得了誰。

寧驥冷冷地道:“對付你這樣的人,還需我們姑娘親自動手麽?自然要交給護衛我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