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令圖(第2/2頁)

時歲竹只覺平生不曾見過這樣的美人,她的比較之心轟然倒塌,這樣的美人,似乎不是此世間之人。她又拿什麽比。她不由滿面羞慚的低下了頭。

她雖然答應了表哥來請罪,但是她從小一帆風順,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臨來之前,已經想好了,大不了不要她好不容易考過的女試功名。反正她要嫁給她表哥的,並不打算外出做官。

她本來想好了一肚子說辭,要讓這名不副實的公主出乖露醜,讓她臉面掃地。沒想到此時一見,她只覺心中十分灰心喪氣,就算公主她是個草包,有這樣驚人的美貌,足以讓世人稱頌了。

她低下頭來,看著自己身上的粗布灰裙子,擦得皮膚都紅了,頭上釵環全無,胭脂水粉也沒有上,更覺得自己著實醜陋,螢火難以與明月爭輝。

莫允離自從找到了《夢溪筆談》,捉到了黃子洋,心中已經奔向了黃河源頭,跟眼前這女子的小小齟齬,早已忘到了腦後。

她又有點臉盲,時歲竹又換了裝束卸了釵環,她一時認不出她來,有點茫然地問:“你是何人?為何請罪?”

時歲竹氣得猛然擡頭,正要說話,只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頭,卻是她的表哥江映川。

江映川躬身道:“公主殿下,這便是前日得罪您,沖撞您的丫頭,我表妹時歲竹。她如今誠心認錯,還請公主發落。”

時歲竹被表哥一壓,不由委屈地低下頭,眼淚掉了下來。有什麽比你把對方當做大敵,對方卻連記都不記得你更屈辱呢?

莫允離想了想,驚訝地“喔”了一聲道:“她怎麽是如今的模樣?”

上官冷鷹也驚道:“莫非前日她易容了?怎麽好像不是一個人啊!”

大家都不由笑了,而那時歲竹更覺得無地自容,滿面通紅,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沈幽幽笑道:“那可不,化妝術堪比易容術,這位姑娘,平日的妝未免太濃了。時姑娘,那粉越白,越可能對面容不好,以後不要塗那麽白了。”

大家又一陣笑。莫允離揮了揮手道:“時姑娘,今日有你表哥說情,本宮也就不上報吏部革除你的功名了。還望你以後謹言慎行,不要再那般無禮。”

時歲竹低低地稱是,只希望立刻離開這裏。而江映川也松了口氣。

卻聽喬公公敲了敲煙袋,慢條斯理地說:“公主饒了她冒犯皇家的重罪,但是她驕橫跋扈,若要出仕為官,定然惹禍。咱家前日已經上奏了皇上,她的功名是保不住了。”

時歲竹雖然做好了褫奪功名的準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覺得十分灰心難過。

卻聽喬公公道:“不是永久禁考,若姑娘真有心為國效力,那就待開科之時,再來報考吧。”

江映川心中一凜,知道自己今日來對了。公主殿下固然慈和,可能不計較。但是她身邊人可決不允許有人冒犯公主。今日若不來,恐怕等待表妹的,就是更加嚴厲的處罰。

可是時歲竹雖然低頭謝罪,但她心中此刻充滿了憤恨。她想,你們欺人太甚!

西安城的一出清雅的小院中。

坐輪椅的青年望著窗外的落花,對站在他身後抱著他肩頭的絕美女子說:“我想去黃河源頭看看。”

那女子吃了一驚:“要去昆侖腳下麽?可是如今你怎麽能登山?”

那青年笑了,溫柔道:“所以我昨日已經托人,為我新制一副輪椅。”

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你一個人出門了?為什麽不等我回來跟你一起去?”

那青年凝視著她,忽然輕聲問:“你是擔心我麽?還是怕我聽到什麽消息?”

那女子忙在他面前蹲下來,她抱著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口,有點嗚咽地說:“郎君,你別怪我。我就是害怕。”

青年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女子黑亮的長發道:“你怕什麽呢?有我在呢。你為什麽不肯信我?”

那女子忙擡頭,臉上還有淚珠道:“我信,郎君,我信你不會離開我,信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我。可是我信不過我自己。”

青年嘆了口氣。

庭中的落花,隨著風飄進了室內。

莫允離望著窗外謝的差不多的花樹,她輕聲嘆道:“春去了無痕,為何這繁盛的美景,總是如此短暫。”

寧行空站在她身後,望著她在暮春陽光中的面頰。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她美得驚人,怎麽看都看不夠。

寧行空忽然道:“公主殿下比這最璀璨的春光都美麗,比這滿園的鮮花都嬌艷,只要待在公主殿下身邊,春天就永遠不會離開。”

莫允離不由臉上微紅,她回眸看著寧行空,輕聲道:“寧行空,你是要跟著阿諾金糕,學作詩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①夢溪筆談 卷25

②夢溪筆談續 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