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直四

王帳中的鐵墨國貴族們,都十分驚訝。

他們看著又黑又高大的寧驥王子。只覺他面目英俊,冷若寒冰,威猛無比。即使是不喜歡他的人,也覺得他實在是草原上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怎麽欣國的姑娘,居然跟我們草原的審美差這麽多啊。

大家都不免七嘴八舌地說:“中原小白臉有什麽好?”

“對啊,弱不禁風,好像臉上抹了粉一樣,伸出一個指頭就把他們戳到了。那也算是男人嘛?”

“王子殿下明明非常英俊啊,王子,我想把我妹妹介紹給你認識!”

眾人一陣哄笑。

鐵墨國國王看著寧驥,他哼了一聲:“以貌取人,帶著偏見評判他人。欣國人真是越來越墮落了,都不知道真正的男兒應該是什麽樣了。”

寧驥靜靜聽著大家的話,卻始終面無表情,仿佛一塊萬年寒冰,夏日的陽光都沒法讓它融化。

自從寧驥從欣國歸來遇襲之後,從軍中歸來,他便變成這樣了。

他原本的玩伴們都不敢再跟他說話。而且他說他遇襲的時候,撞壞了腦子,所以很多事兒都不記得了,很多人也認不出了。

那個活潑又頑皮倔強的小孩兒,好像就這樣消失在了草原的秋風之中,現在的寧驥是個大號的任性冰坨子,一天到晚都說不了兩句話,變成了獨來獨往的草原狼。

也無怪大家私下悄悄說,真的寧驥王子恐怕早就已經死了,這個太子殿下是假的。可是眾人只敢私下說說。

鐵墨國王看他不說話,一揮手屏退了所有人。

金碧輝煌的王帳之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鐵墨國王緊緊盯著寧驥,忽然變得十分嚴厲,他壓低聲音道:“你出的餿主意,現在求婚被拒了,我們鐵墨國的顏面何存?”

高大的寧驥,面無表情地低下頭,一言不發。他看上去如同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

鐵墨國王看著他,又暴躁地說:“為什麽你會越長越像我那該死的哥哥?你到底是誰?”

寧驥看著眼前的叔叔。寧驥的父王,前任鐵墨國國王英俊高大,自己現在確實越長越像父王。

他依舊抿著唇一言不發。他想起了當初在十裏長灘分別的時候,阿諾金糕的話:“王子,言多必失。你要一個人深入虎穴,一定要少說話。”

他從前總嫌棄阿諾金糕啰嗦,可是他豁出命去保護他,他不能忘了他的叮囑。

鐵墨國王寧雨又看了他半響,慢慢壓住了他那洶湧而出的懷疑。

他的手下人,實在太蠢了。當初寧驥歸國的時候,只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兒,而這幫蠢貨,居然都沒能幹凈利索地把事兒辦了。有時候寧雨自己都搞不清楚,眼前的寧驥,是真還是假。

鐵墨國王寧雨冷冷道:“既然求婚不行,那你就去搶婚!”他緊緊盯著寧驥:“使者說欣國公主看上去很掛念寧驥,還連連問起阿諾金糕。她跟寧驥可真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啊。去搶親吧!”

寧驥的眼裏閃過一絲光,他知道他此時不能有一絲猶豫,以免被鐵墨國王看出破綻,他簡短地回答了一個字道:“是!”

寧雨又仔細看著他,沒看出什麽問題來。

寧雨不耐煩地說:“下去吧。務必要好好籌劃,一舉成擒,把那欣國國王的寶貝女兒搶過來!我受夠了他們的氣了!也該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了。”

寧驥默默行了禮,轉身出了帳篷。

站在帳篷之外,秋風吹拂著草原上幹草的氣息,芳香盈滿他的懷抱。

寧驥看著那高遠的仿佛被洗過的碧空,他終於微微顫抖起來,他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和激動。

自從十裏長灘大戰以來,他從沒有這麽開心過了。他在心中喊著阿允的名字,仿佛只要想到她,身子都變得輕快了。困苦都不見了。

他的阿允果然還記著他。他忍耐了這麽久,如今終於可以飛奔到她的身邊了。

不過想到使者說的話,他心中有點忐忑。當年太子也告訴過他,說小公主最害怕大高個。

雖然他現在是高了點兒,但是一定高不過門扇吧。門扇當年就那麽高,現在一定比他還高,公主應該早就看習慣門扇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小時候像母後,長大了卻越來越像父王。臉黑麽,他每日櫛風沐雨在烈日下操演軍士,實在白不了。

等一切都結束了,他可以悶在屋子裏一個冬天,再也不被風吹日曬雨淋。那應該就會白回來點兒了吧?他又開心又有點忐忑地想。

光陰轉瞬即逝,到了來年春天。

小公主又大了一歲,變得更美了,而求婚的人就更多了。居然還有東瀛人跨過大海來求婚,要知道如今的大海都是怪獸,難以逾越,漁民出海都不敢去遠海。

如今那流傳在都城中的段子,竟皆變成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