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眼鏡妹(第2/3頁)

有弧度的玻璃鏡片、眼鏡架子是海底珍貴的玳瑁磨制而成,輕便舒適,末端穿有小孔,系著兩根繩子,繩子掛在耳朵上,或者在腦後系成繩結,以固定架在鼻子上的眼鏡。

有了眼鏡,阿雷不用低頭也能看清楚字跡,頸椎不再疼痛了。

鄭和太監下西洋,大概兩年才能回來,阿雷一下子成了失業下崗人員。

身為女性,不能登上自己出力建造的大海船去遠航。

阿雷也不想讓姐姐姐夫為她擔驚受怕,只得壓抑了內心的渴望。她現在身形雌雄莫辯,還能勉強裝作小太監跟著鄭和太監忙裏往外,等鄭和太監兩年之後回來,她就已經十五歲了,再怎麽女扮男裝都掩飾不住的,所以她這次失業,以後根本無法再就業了,等於終身失業。

阿雷心裏很是失落,沒有勇氣去送鄭和太監,怕自己當場忍不住哭出來,便來到寶船廠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這個讓她快樂過,也讓她悲傷的地方。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阿雷說服自己接受現實,準備了幾只大箱子,她戴上玳瑁腿的眼鏡,一張張的整理圖紙,將以後可能還會用上、或者作為參考的圖紙放進大箱子裏,放到寶船廠的庫房裏備用。

阿雷裝了幾箱子,廢紙簍的廢圖也倒了好幾次,屋子裏的東西才減少不到一半。

當廢紙簍再堆成墳頭時,阿雷提著廢紙簍出去傾倒,一個聲音響起來,“我來幫你倒。”

正是皇太孫朱瞻基,他依然瘦瘦長長的,如果非說他和以前有什麽變化,那就是更長更瘦了。

朱瞻基的身材從鳳尾竹變成了一根掛面,還是沒有下鍋煮的那種,挺拔硬長。

阿雷忙著清空書房,沒有拒絕朱瞻基,坐下來繼續整理圖紙。

朱瞻基彎腰搬紙簍,緊窄的腰身,簡直要擔心他會從中間折斷了。

朱瞻基傾倒廢紙簍走進來,又幫忙將圖紙分類。

阿雷連忙阻止:“我自己來,這些圖紙該放在哪個箱子是有講究的,莫要弄混了,鄭和太監說他還會繼續下西洋的,想必這些還能用得上。”

朱瞻基說道:“我在北京參與規劃新的宮城和皇城,還督造天壽山的長陵,我看得懂,就憑你一個人,到掌燈時都未必能整理完畢,何況你的眼睛……以後少在燈下。”

朱瞻基是個完美皇太孫,天資聰穎,啥都懂一些。

阿雷見他是個內行,便沒有阻止,由著他幫忙。兩人隔著一張寬大的畫案對坐——沐春曾經在上面睡過覺,兩人沒有交談,書房裏只有紙張的嘩啦啦聲。

漢王世子朱瞻壑跟隨父親一起登船,送仁孝皇後梓宮入葬,來回加上繁瑣的儀式,估摸半年才能回來。倘若他在這裏,三個人聚在一起,肯定很熱鬧。

以前朱瞻壑在的時候,阿雷總是嫌棄他太吵。現在水坑弟弟去了北京,換成小基哥回來了,阿雷又覺得朱瞻基太悶。

阿雷心想,要是把這兩個人捏在一起揉碎了,再劈成兩半,重新捏兩個人,那就堪稱完美了。

朱瞻基用眼角余光打量著阿雷,兩年多不見,她性子變成沉靜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跑到外頭瘋玩,她把自己埋在紙堆裏,終日都不出門,皮膚白凈得近乎病態的蒼白,她穿著圓領袍,頭上戴著黑紗襆頭,扮作小太監,鼻梁上橫著一副圓框玳瑁腿眼鏡,玳瑁天然的花紋很像琥珀,這是她唯一的裝飾,眼鏡襯得她的臉格外精致挺秀。

鏡片也未能阻隔她充滿求知欲的目光,她還是以前的阿雷,又不是以前的阿雷了。她就像風水師手裏的八卦盤,變化萬千,充滿了變數,他捉摸不透,想要靠近,卻不知章法。

黃昏時,夕陽穿過窗戶,將隔著書桌的兩個人影投在地上,疊在一起,朱瞻基有些出神的看著地上交疊的影子。

“好了,都整理完畢。”阿雷站起來,揉了揉酸疼的頸脖,“箱子就放在這裏,會有人過來收進庫房,我們走吧。”

朱瞻基跟著她出門,問:“你不拿點什麽東西留作念想嗎?”

阿雷笑了,指著自己的腦袋,“都裝進這裏啦,學到了就是自己的,片紙都不用帶走。”

阿雷強顏歡笑,此時她的心裏就像身後的書房一樣,空落落的,失業了,未來要做什麽呢?阿雷很是迷茫。

哪壺不開提哪壺,朱瞻基問:“今後……你有什麽打算?”

說完,朱瞻基立刻後悔,他不該說這句話的,太傷人心了。怎麽回事?我明明在皇上面前對答如流,從不惹皇上生氣的,怎麽到了阿雷這裏,就頻頻說這些蠢話。

為了掩飾難過,阿雷習慣性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鏡,“先回家歇一歇,然後……”

阿雷尷尬的笑,“還沒想好。”

別總是問我呀,阿雷不想說自己的事情,反過來問朱瞻基,“皇太孫應該很忙吧,不像我這樣無所事事,今日怎麽有空出宮?”